李旭这次并没有让说服,反倒辩驳道:“又不光是咱们,试问天底下真的有那位官差把百姓当子民来看,能够不压榨他们已经不错了,更不必说相安无事,甚至承受他们的辱骂了!远的不提,就海津城这帮官员,难道大人就肯定他们手上没有几条人命吗?在他们眼里,那帮愚民不过一只只蝼蚁罢了,何曾真正爱惜过百姓的性命,可他们如今不仍是身居高位,没有任何惩罚吗?依我看,刁民就是刁民,罪有应得!”
“休得胡说!”钟逸语气瞬间加重几分,李旭从他的神情当中能看出对自己看法的厌恶程度。
“海津城这伙官员手里不干净不假,可他们又留下过一点把柄?只要他们硬扛着不说,这些事实只能算作人们的推测。可你不同,不仅要打杀百姓,而且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更是在锦衣卫衙门口,生怕与锦衣卫扯不上关系是吧?四周全是人证,只要有人愿意,便能轻松凭借这些人来给你定罪。更何况上面不可能不追究,出了这么大的事,势必会引起更大的恐慌。试想,一个国家的官员竟然在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残杀自己的百姓,这个国家还有何公道可言?百姓哪还能敢再背靠这可棵动不动残害自己的大树,为了给众人一个交代,整个锦衣卫都要因为你的一时意气而陪葬,难道这就是愿意见到的情景吗?”
李旭默默听着钟逸的教诲,不发一言,可心里的怒火也渐渐压了下来,更多的是一种懊恼与悔恨,为何他会生出如此荒诞的念头,真令人可耻!
“再者,你对百姓的态度有很大问题,我清楚你是因为我的不公正待遇而愤怒,但这些话不能再说,别在让我听到一次,否则军法处置!若没有百姓,连这个国家与朝廷都没有,哪会有自认为高人一等的你们?没有他们每年的赋税,你们能有如今的豪宅美妻?能有吃穿不愁的悠闲生活?当个官为何自恃清高,难道比别人多个脑袋多两条胳膊吗?大家都是人,皆是头次来到这个世上,本来活下去已经够不容易了,为何还要为难彼此呢?在其位谋其职,朝廷下发的俸禄不是让你们欺凌百姓的,反而是保护他们,让这个国家正常运转起来。李旭,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李旭点点头,他逐渐有了正确的认知:“大人,您的教诲属下全都记在心里了,属下不过一日气头罢了,如今被您骂醒了,绝不再说方才的蠢话......”
“无论何时,百姓都是弱势群体,身为官员,理应帮他们解决各种问题,绝不可有怨言,更不能心术不正。”钟逸对他们的处境很是理解,他何尝不是从视为草芥的百姓群中脱身,才能有今日的地位,正是之前的经历,让他明白该如何去做一个好官,一个无愧于自己内心的好官!
从这刻起,这件事便翻了篇儿,不论是钟逸还是李旭,都不会重提,但在二人心中,都有了不可磨灭的深刻印象,为他们日后的行为提供了指导性的原则。
“对了大人,还有一件事我觉得你也应当清楚......”
“你说。”
“海津城里有一位巡按北直隶御史,他一听您被全城百姓大骂,高兴地就像祖坟冒青烟儿一样,连夜奋笔疾书,写了一道参劾奏疏送往京师。奏疏里将钦差大人您说成魔王转世,来到海津后鱼肉百姓,搜刮索贿,百姓们苦不堪言,生活在水深火热当中......”
钟逸一听,立马火冒三丈,自己和他何愁何冤,是偷了他老婆,还是当了他孩子的便宜老爹,为和要这般诋毁自己,真是气煞自己!
“去把那吃饱了撑着的狗屁御史给我杀了!”钟逸怒发冲冠,拍案而起!
“您......您不是不许杀人吗?”李旭嘟囔道,显然方才钟逸的一番话将他震慑到了,令在短暂内成了位三思而后行的稳重下属。
“那是百姓!这厮趁火打劫,太他妈恶心人了!杀他死不足惜!”
“是!”李旭凛然抱拳,杀气腾腾转身。
在得知这并非是钟逸的考验后李旭又重新恢复到鲁莽且冲动的状态,当他得知此事的事后早就气炸了,自家大人岂能是他这种小人得以欺辱呢!不灭了他全家对他来说都是最大的幸运!
没过片刻,见李旭不曾转身,钟逸又头疼起来,他清楚李旭的性子,只要是自己的命令,别说是杀一个御史,就是杀西厂厂公,他眼都不带眨一下的。钟逸可不能任由他胡来,杀人倒是过瘾,可不解决根本,这样多管闲事的御史杀十个若能解海津之危,钟逸绝不阻拦,可的确对如今的情形难以起到任何好处,甚至多添几桩愁事。
他不情愿的再次开口道:“回来!”钟逸揉了揉酸涨的眉心,叹了口气:“杀朝廷命官和杀百姓一样,都是犯法的,犯法的事不能干......杀别人吧。”
李旭这次也学聪明了,他脚步虽快,但只要到门口儿,就立马停住,可没想到钟逸耐不住性子,刚没走两步,便唤回了自己。
“大人要杀谁?”李旭重新站在钟逸身旁问道。
杀人远不能解决问题,但能很好的发泄压抑许久的情绪,虽然听起来很变态,但每个人的心中都住着一只小魔鬼,只是不知何时释放出来罢了。
钟逸承受了本不应该的骂名,说心里丝毫不为所动是不可能的,但他没有傻到向传播者动手,一开始的始作俑者都已经明哲保身退了出去,如今还活跃在舆论第一眼的,只是不知真实情况的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