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逸虽是同意,但仍不情不愿,一路上嘟嘟囔囔,与温源说起了自己的难处,温源面儿上倒是不错,一直安慰着钟逸,可心里却是不个滋味。
他很郁闷,文官的臭脸见多了,每每一见太子殿下便一副怒其不争痛心疾首的样子,这么多年下来,不但太子殿下看麻木了,连他们这些侍侯太子的太监也麻木了,东宫里大家都有个共识,那便是不要搭理那些文官,因为不管自己做得多好,文官总能从言行里挑出毛病。
温源郁闷的是,没想到连一个武官也给他摆臭脸,见太子殿下呀,多么荣幸的事儿,他竟然一副不甘不愿仿佛被刀架在脖子上的表情,见太子殿下有这么难受吗?
二人赶到千户所时,一身便装的宁嘉赐正坐在院子里兴致勃勃地瞧着几名校尉做仰卧起坐、蛙跳与俯卧撑,这是钟逸立的规矩,凡各百户麾下的校尉力士犯了错,既不准打也不准骂,一律自动来千户所报到,惩罚的内容便是俯卧撑两百个、蛙跳一百、仰卧起坐一百个,然后沿着内城禁宫的一周绕圈跑,谁能坚持到最后,谁就能得到钟千户个人名义赏的十两银子,而且有机会调到钟千户身边任亲军。
这是钟逸打的小算盘,说是惩罚,不如说是为他自己打造班底,这种方式,一为笼络,二则是锻炼他们的体质,虽然他没有武功套路让他们来学,但现代科学的锻炼方法,依旧能磨炼他们。
这点小算盘不足为外人道,改变一个世道很难,然而不论多难,总由细微处开始做起,钟逸才二十岁出头,他有一辈子的时间去实现当初立过的誓言。
至于当今太子殿下竟对校尉们做俯卧撑这种单调的事情如此感兴趣,钟逸暗暗记在心里,从小事可以看出,宁嘉赐崇尚武力。
见钟逸一脚跨进院子,兴致勃勃的宁嘉赐却垮下了脸。
“你怎么才来?太放肆了,让我堂堂太子等你一个千户”
钟逸叹了口气,朝温源投去责怪的目光,然后拱手揖道:“钟逸拜见太子殿下,臣其实不想来。是被温公公骗来的。”
宁嘉赐奇道:“他骗你什么了?”
“温公公说殿下今日心情很好,而且笑容很灿烂,臣才敢来,结果殿下却一点也不灿烂”
宁嘉赐顿时怒了,像只小老虎似的龇着牙,指着自己的脸:“谁说我不灿烂?我灿烂成这样,你没瞧见吗?”
钟逸苦笑,今年宁嘉赐大概才十四岁吧。还是青少年叛逆期呀,这家伙需要教育,我如果是他爹早揍他了,当然,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也只敢在心里想想罢了
“不知殿下召见臣有何吩咐?”
宁嘉赐咂摸咂摸嘴,指着院中几个做俯卧撑做得气喘吁吁的校尉道:“他们这是什么法门?兵书里练军的部分也没记载过这种姿势呀。”
“殿下,这是臣自创的练兵之法,此法可增强臂力,提高耐力,磨炼军士的品质,看似简单。实则用处颇大。”
“品质?”宁嘉赐眼睛放出了光亮,显然对这个听都没听过的名词产生了兴趣:“什么门道,仔细说说。”
钟逸苦笑。这个词儿解释起来可麻烦了,他大概说道。
“品质就是让人变得勇敢,坚强,以及服从的一种性格,嗯,简单的说。下官指东他们不敢往西,让他们撵狗他们不敢逮鸡。”
宁嘉赐一楞,品位了片刻后,忽然不可抑止地哈哈大笑起来:“撵狗哈哈哈,不敢逮鸡,哈哈哈哈……”
钟逸俊脸有点发黑,又来了,这个笑点奇低的家伙又来了一个人像疯子一样笑得不可自抑,笑了一会儿,看着面无表情的钟逸。宁嘉赐渐渐止住了,摸了摸鼻子,尴尬道:“其实好像也不怎么好笑”
钟逸点点头:“对,臣也不觉得有什么好笑的殿下,还是说正事吧,召见臣有何吩咐?”
宁嘉赐顿时精神一振,道:“咳,钟逸,听说你在抗击过匈奴,给我说说,匈奴什么样子?”
钟逸奇道:“殿下身边有武将军士,他们没跟你说过么?”
“我身边的武将将军怕场面残忍,都不愿与我说。”
“那臣也不能说,这要是让太子殿下恶心感觉到不适了,不是下官的罪过?”
宁嘉赐小手一摆:“我恕你无罪,你别这么小气,我就是知道你会告诉我,才问你的。”
钟逸奇怪道:“殿下怎么知道我会告诉你?”
宁嘉赐哈哈一笑:“你这人不靠谱,而且不守规矩,一肚子坏水,要是讲述的这件事能吓到我,多半是要说给我听的。”
“”
钟逸心里叹了口气,看来昨日确实没给宁嘉赐留下一个什么好印象,不过其中也有常瑞谦的“功劳”,谁让他一开口便是坑人兄呢?
也罢,既然宁嘉赐想知道,钟逸便不会不说。
更何况这是未来的大宁皇帝,他有能力改变图新,改变如今大宁的懦弱风气,此刻,钟逸便给他的心里种下一颗种子……
钟逸沉吟着,脑子里组织了一下语言,缓缓道:“殿下既然想知道,臣知无不言。”
“快说快说。”
“那日,臣作为督战队,随军行至云林”
钟逸的语气低沉缓慢,陷入了那场他一直不愿回忆,却时刻提醒自己不能忘记的战争中。
宁嘉赐的脸颊涨红了,感到很兴奋,他一直向往金戈铁马的生活,时常幻想着亲自上阵指挥兵马与敌作战。
钟逸的语气依旧低沉:“那是一场艰苦的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