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山扶着地面缓缓起身,额头上的鲜血直流,整张脸都占满了鲜红的血迹,一下子好似老了十多岁一般,他感激的望着康宁,又愧疚的看向刘康,而刘康则是别过了脸,丝毫不给他对视的机会。
刘康心软,但内心也有坚守的准则,自己的宅院让烧了,甚至胡须都没了大半,这要轻易放过元凶,不是告诉满朝文武,内阁刘老是一个好欺负的人嘛。
为了内阁的尊严,也为了文官的脸面,这件事绝不可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钟逸没想到这么快又要再一次觐见大宁皇帝陛下的天颜,而且还是一件不怎么长脸的事,本来在他的计划中,是想做一件让皇帝和大臣交口称赞的大事后,皇帝欣喜召见,接着升官赐爵,送房子送美女
各种计划里,绝不是像今日这样因为打架放火烧屋而被皇帝召见,挺没面子的。
而且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因为打斗的事而被康宁召见了,上次是因为寿平侯,上上次也是关于西厂的冲突,不知皇帝对他如今的印象是怎样的,反正他就不喜欢特别活跃的下属,并且大部分领导也都不喜欢这类人,看来钟逸日后的发展情况,不妙呀
换上新的飞鱼服,在宦官的带领下,脸色赧赧的钟逸就这样再一次踏进了大宁的宫阙。
踏着似曾相熟的道路,钟逸一路进入禁宫。
虽然昨夜他的嫁祸没有留下什么把柄,可他心里还是有些不安,至于为什么不安,他自己也说不上来,钱山是宫内的人,更是一位官场勾心斗角十几年的老人,钟逸或许担忧的是钱山有什么后招,若真让他查出来昨晚的纵火之事由锦衣卫栽赃嫁祸,别说自己,就连陈达斌都要牵连受罚,钟逸的额头直冒汗,一路垂着头,也没顾得上欣赏皇宫景色。
午门内却碰到了指挥使陈达斌,陈达斌很是喜悦,神色中也带着几分迷茫,没想到昨晚的事情闹得那么大,而且居然神奇地扭转了局面。
他已经将钟逸看做了心腹,昨夜的事他得知消息比较晚,不过当听到钟逸陷入包围的一瞬间,已经立即从床上起身,穿好衣物准备营救钟逸,可刚刚出府,便又传来消息,说钟逸已经逃走了,西厂番子正在搜捕,而钟逸手下的千户所也已经集合完毕,正在出发前往钟府营救,这时候的陈达斌,其实是还有些不放心的,不过听到西厂纵火的消息,一下子平静下来,得罪京师这么多人,而且都是文官,西厂想不完蛋都难。
不过陈达斌最迷惘的地方也在这里,跟钱山斗了许多年,那老阉狗可是个阴狠毒辣之人,可谓算无遗策,为何昨晚他竟敢同时招惹内城的这么多的官员,放火烧了他们的房子不要紧,而且胆大包天,顺带着把内阁刘康的房子连着胡子一起烧了?
他这不是明显的作死吗?
认识钱山多年,他应该不像是出这种昏招儿的人呀。
当陈达斌在午门内看到行色匆忙的钟逸时,忽然间恍然大悟,他终于想通了
二人骤然相遇,气氛忽然融洽,看到陈达斌那刻起,钟逸的心算是彻底安下来了,两人相视一笑,陈达斌主动问道:“昨晚没有受伤吧?”接着将钟逸从上到下打量了个便,钟逸有些感动,因为眼神中的真诚是演不出来的,陈达斌是一个好上司!
钟逸先行属下之礼,躬身为揖,等走完流程之后,才道:“西厂那群阉狗的手下下手可真黑,没什么致命伤,不过小伤是避免不了了。”
“能从他们手中活下来就不错了,你还挑三拣四的。”陈达斌轻哼了一声。
钟逸有些侥幸的笑道:“这倒是,西厂总爱使些阴招,差点将我府连带着我全都烧死,还好拖陈帅的福,堪堪逃了出来。”
这马屁拍的有些蹩脚,陈达斌环视周围,意味深长的看了钟逸一眼,压低声音对他道:“你这出栽赃嫁祸玩的不错,钱山这次怕是要元气大伤了。”
钟逸嘿嘿一笑,低声道:“大人指教的好,不过我总担心殿上出现什么差错”
陈达斌正了正身子,正气凌然道:“有我陈达斌在,你不用担忧,西厂腌臜想要我属下的命,我今日非要讨这个公道了,难不成在圣上面前他们还能混淆黑白?”
陈达斌这番话既是说给钟逸听,也是给领路的宦官听,锦衣卫西厂恩怨由来已久,作为锦衣卫最大的领导人,他的态度决定钟逸的一切,他一定要强硬。
有了这话,钟逸如今才放心的随引路者前往华清殿。
再一次跨进高高的朱红色门槛,钟逸低头前行,两眼盯着殿内猩红的地毯,跟着陈达斌下跪行礼,跟着陈达斌说了一句“臣见过皇上”,接着长长的书案后便传来一道温和熟悉的声音:“两位爱卿免礼。”
刘康和钱山站在书案旁,钱山脸上血迹已经干了,不过他的脸色很难看,让人看起来狰狞十足,六部各位官员分站在书案两侧,皆打量着名声大未曾一次谋面的钟逸。
可令人奇怪的是刘康却已没了早朝时的阴沉之色,两眼露出若有所思的光芒,想着想着,下意识地一捋引以为傲的长须,一摸手一空,才惊觉那把养了多年的长须已然烧没了,于是心疼得一哆嗦,索然长叹一口气。
君臣见礼过后,康宁帝开门见山道:“陈达斌,朕今日叫你来,想必你也知道所为何事,昨晚京师大乱,厂卫相殴,伤及多人,更过分的是,竟烧了刘老的宅子,简直不成体统!”
说到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