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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花纷扬显身形。
一柄道剑,负在他的身后,这站在南门外的道人正是知守观观主。
七日对峙,七日不眠,再从极西悬空赴至大唐长安,纵横西东数万里,他依旧神清气明。
抬目看向远处的城墙与白雪,观主双目骤然微眯,下一秒,观主抬臂,挥剑。
“嘭!”
天空当即迸发出一声巨响,响声悠扬洪亮,宛若黄钟大吕,城内钟动,人醒,城苏。
振动,把绵长十余里的南墙白雪抖落无数,雪如幕布,落堆至墙根。
一条绵长的雪线就这样垒在南门前,而在这雪线内,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名书生。
他穿着一身老旧棉袄,只不过现在这件棉袄不仅老旧,还很破,破到棉袄上满是切割开的口子,数百朵白叠子现在白雪寒风里,它们,在风雪中颤抖。
这书生叫李慢慢,是长安城南书院的一位先生,此时,他选择站在这里。因为在他的身后,就是长安城,这座长安城是大唐的长安,而大唐,是书院的大唐。
所以,他存,则城在,他亡,则城亡。
看着雪线外的青衣观主,李慢慢平静的说道:“观主,您比我预想中,似乎来的晚了些。”
“不晚。”观主抬头看着灰白的天穹,“天色未暗,大雪未消,尚来得及覆盖这座城。”
李慢慢眉宇微微一皱,然后露出一个无奈的微笑,道:“现在看来,还是您等到了您想要的结果。”
“这是必然。”
观主看着他,平静且自信的说:“对于这个结果,我并不感到意外,而为破这座城,道门准备了很长时间,我也准备了很长时间,如今夫子升天,便没人可以阻止。”
“既有准备,便是必然,因为无论你们如何做,城破,都是必然,这就是天意。”
说完这句话,观主便抬脚迈步往南门而去。
南门外的官道地面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积雪,雪很薄,但却足够遮掩地面,当观主的右脚刚刚落至雪面,甚至还没有在雪上留下痕迹的时候,他便停下。
观主收回右脚,重新站回原来的地方,然后低头看向地面。
雪很白,但他清楚的感受到,这纷纷白雪下有石头,不止一颗石头。
对着雪下石头微微皱眉,而后,他把目光放向南门处的李慢慢,轻喃道:“这便是书院的准备?”
南门处的李慢慢没有应答,他手握一根木棍,看着远处的观主,他知道观主如何应对,也准备着时刻攻击,如同学生考卷作题,下一刻,便作出了答案。
观主抬臂挥袖轻拂,卷起千堆雪,惊起万里云。
有风雪自地面周身而起,向四周吹拂,如无形之翅,吹散无数流雪。
积雪退散,现出真形,看着团团围绕在他周身的无数石头,观主颇为惊讶的轻喃:“池鱼笼鸟!”
音落,观主并没有选择再动手,而是抬头望向南门处的李慢慢,问道:“这门阵法未曾现世,也不出名,世上知其者,不过五指,叶红鱼亦不会知晓,如此,你是如何学会,且知晓它能克制无距的。”
提到这个,李慢慢再露出一个微笑,说:“池鱼笼鸟大阵,为知守观秘传阵法,亦是世上为数不多能克制无距的阵法,道痴确实不知,我也不懂,可观主似乎忘了,我们书院有栋旧书楼,而且还有一位师弟恰好来自知守观。”
话语说到这,被困在大阵内的观主已然知道那人是谁。
书院十三位先生中,唯一来自知守观的便是十二先生陈皮皮,他是观主的亲子,自然知晓这套阵法,只是观主对于陈皮皮的固有印象,让他下意识忽略了陈皮皮,忽略了陈皮皮竟会亲自出手帮助书院对付他这个父亲。
也因为李慢慢的这句话,让观主沉寂了片刻,之后,观主看着围绕在周身的石头,突然问道:“这阵法也是他布置的?”
“是皮皮亲自布置的。”
想到那晚拖着肥胖身躯的陈皮皮亲自把一颗颗石头布成大阵,明白其中伤心处的李慢慢还是点了点头,道:“作出这个决定,对皮皮而言,很是艰难,只是皮皮很喜欢这座城,而他布置这阵的目的,也只是希望能够拖住您。”
“希望您能够谅解!”
观主没有马上回应,他依旧低头看着那些石头上似是泪痕的斑驳,那由石头组成的池鱼笼鸟大阵,只是他虽没有说话,但他的眼睛已然有了回答。
因为他的眼眸流露出的神色是欣慰。
很显然,对于如今的陈皮皮,他很满意。
只是满意归满意,这并不能让他放弃破城,而因为满意,他才更应该尽心。
他再次挥袖,风起周身,有石头飞起。
一路行走,一路卷袖如云,一路石飞阵摧。
何以破池鱼?
唯一袖卷之。
落石阵阵,风停雪飘,青衣渐近。
入了南门,便算是真正进入了长安城。
而南门处的李慢慢不知何时已然离开,所以没有再受到丝毫阻挡的观主,十分容易的推门迈入了长安城。
朱雀大道上没有一个行人,唯有安静,只有雪飘。
观主行走在笔直的朱雀大道上,神情悠然。
这是他时隔很多年后,再一次迈入长安城,也是他多年后第一次看到长安城内的景象,他看着长安,良久后平静道:“原来长安城是这样的。”
很美的一座城,只可惜,这座城并不属于他,既不属于,那便只好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