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有什么用?他又打不过国公爷。”林氏声音清冷,神色端凝。
中年管事闭紧了嘴,低下头去。
“阿芥还好,既没有伤着,也没吓着。陛下还让二郎后天带着阿芥进宫。这两天家里不敢闹事。你让他放心。”
说到这里,林氏垂下了眼帘,过了一时,方道:“让他再预备四个小女孩儿吧。阿芥身边的人,我须得清理一下了。”
“是。”中年管事毕恭毕敬答应了,见林氏再没有其他吩咐,轻手轻脚地退了下去。
“娘子也不必太担心了。”林氏的陪嫁乳母荀阿嬷递了盏热饮子给她,和声劝道:“说不准是因祸得福呢?”
“哪里来的因祸得福?一辈子波澜不惊、什么都遇不到、最发愁的就是裙子上是绣翠竹还是红梅,那才是福气。”
林氏接过了饮子,只抿了一口便又放下,愁眉低声叹气:“她舅舅从来最疼这两个孩子,尤其是阿芥。
“如今我虽然能不让他上门,却拦不住他在外头做出一两件事来。阿嬷最近警醒着些,莫要让大房那边再找着咱们的岔子才好。”
荀阿嬷连连答应着,看看天气他父子三个也该练完功回来,便借机转了话题,跟林氏谈论起早饭的菜色来。林氏这才渐渐平复了情绪。
一家人吃了早饭,微隐和微诤出门,一个往东宫去,一个往国子监去。
林氏刚要揪着微飏好生坐下学一学规矩针线,便有小厮跑了来传话:“陛下令太医院邱医正来了,给三小娘子看诊。”
“谁陪着呢?”林氏命快请,又忙问有没有通报给和国公及长房。
小厮头都不敢抬:“周管家在花厅陪着吃茶。国公爷受了寒睡着没起。大郎君说,不是,大郎君已经出门了。大娘子说,说既然是来瞧三小娘子的,那就直接来二房禀报便了……”
所以,就因为气不忿,连奉了皇命的太医正跟前,面子情都不肯做了?
林氏无奈扶额,只得吩咐小厮:“那你让周管家一定从头陪到尾,不然失礼之处传入宫中,陛下就更恼国公爷了。”
这话自然不是吩咐管家的,而是让小厮转给和国公及长房夫妇的。
小厮会意,一路飞跑着去了。
微飏在旁边歪着头笑吟吟地看着,待没了人,上前去搂了林氏的脖子,悄声撒娇:“我娘这才是一家主母的本事!就大伯母,哼,给我娘提鞋都不配!”
“你少胡说!”林氏一指头点在她鼻子上,宠溺地斥道,“让别人听见,正经地骂你娘没本事,把你教成这么个惫懒样子!”
微飏嘻嘻地笑,跟林氏越发亲近。
前两世里,林氏只是个大家闺秀,温婉端庄,母女情分极为深厚。今世也不知是否国公府氛围不同的缘故,林氏的脾气似乎硬了三分。
比较起来,微飏自然更喜欢如今的林氏。
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谁不想多要几个关键时刻敢出手的队友呢?
“小娘子果然是将门之后,身体底子好得很。看这脉息,只怕今晨还练了功夫?”太医院医正名叫邱南,医术精湛、世事通达,最是心明眼亮的。
林氏隐在纱屏后,含笑答话:“邱医正果然高明,恰如目睹一般。这孩子跟着她父亲兄长练功,已是一年多了,平常也不大生病的。”
“那敢情好。下官这就回宫复命,省得陛下挂念。”邱南含笑起身,欠身告辞。
林氏恭敬欠身:“多谢邱医正,有劳了。还请上复陛下,阿芥多承陛下看顾,我们夫妻难报天恩!”说着话,深深屈膝拜了下去。
还好,这一家里,还有个懂事的。
邱南笑着答应下来,回头再看向一直抿着嘴、双眼灵透地骨碌碌转的小姑娘,忍不住问道:“听说那天三小娘子哭了许久,嗓子没有什么吧?”
“阿娘说我一开口就露馅,再也不端庄了,所以不许我说话。”微飏张嘴就把林氏卖了,声音清清楚楚、甜甜脆脆。
几乎可以想象到刚才斯文有礼的林氏如今表情是何等的裂开,邱南忍着笑低头出去。
才一出院子,便听见里头鬼哭狼嚎,小姑娘中气十足地尖叫:“娘!我错啦!我错了我错了我改!娘,你追不上我的你别跑了你再磕着腿!”
邱南捻须大笑。周管家只得在旁尴尬地表示:“您老见笑,见笑。”
“那倒没什么。谁家的小娘子不是这样长大的?老夫我那几个孙女里头,也是最调皮的一个我反而最心爱。”
邱南斜一眼周管家,似笑非笑:“国公爷听说不大好?我既然来了,怎能不去看看?回宫也好给陛下回话呢!”
周管家吓得脸色大变,结结巴巴表示和国公只是略觉得倦些,不劳医正大驾云云。一番推搪之后,邱南冷笑一声扬长而去。
消息报到林氏这里,微飏坐在旁边正捧着一小篓林家送来的蜜橘吃,嗤笑一声,含糊不清地给了个评价:“天下最傻的就是拿别人当傻子……”
“还堵不住你的嘴!”林氏忙一眼把她瞪回内室,转身且和颜悦色地安抚周管家几句,再让他将过程都报给和国公和大房。
微飏也不分辩,笑嘻嘻地招手叫了荀阿嬷,套她的话:“既有这么好吃的蜜橘,昨儿怎么不拿给我?”
“这是昨儿才从江南过来的船。舅爷一早才让娘子的陪嫁掌柜送进来的。小娘子没见连咱们郎君和小郎都还没吃上呢!”荀阿嬷满脸宠溺,一个字都不瞒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