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第一股融雪从祁连山上流下来,另一股人马随着春水蔓延到了城下——吐蕃的四十七王子从漠北回来了。
他的速度超出了所有人的意料,因为按照路程和天气,他至少要等到入夏才能够从瓜洲的西面重新绕道高原上来。可是他在十天内便重新攻克了西宁,接着直扑武威。这也就是说明,他要么根本就没有依从他死去的松赞父亲去从戈壁上攻打嘉峪关;要么他整个冬天都在戈壁上往回赶来——这种情况是不可能的。
西宁的守军大批大批地撤回了武威,关云迅速赶去固防,他命令武威的守城将到玉门关去,防止西面有声东击西的疑兵,而张翼继续留守张掖,暂代关云指挥当地守军,随之准备去往前线支援。然而过了几天又传回了消息,武威失守了。
泠皓站在城墙上看着无数来自武威、西宁的士兵们涌入张掖城,一时间内城与外城之间挤满了人。也亏得这里常年战争,这些士兵在这慌忙撤离的时候,依旧能够排成整齐地行伍,即使是他们的主帅已经身死——从武威撤出的时候,关云亲自带领骑兵断后,结果在一处隘口遭遇伏兵,全军覆灭,回来的只剩下了率先撤出的步兵以及他们押运的粮草。
“我这就下令让他们回来!”张翼的意思是从其他地方调兵回来。
“不用了,够多了,再多就浪费粮食了。”泠皓说到,“他们是刚刚打过败仗的人,他们的将军为了让他们活下来而不幸身死,他们有战友的尸体被永远丢弃在了路上,马上就要被吐蕃的军队碾压过来,耻兵之勇——张翼将军,您信得过我吗?”
“陛下,我师父回来了。”离雪燃进到寝宫里,他看到皇帝正在床上抱着他的外甥念书,这种场景很少见,因为泠端很怕他这个皇舅的。
“你当时说他一个月就会回来,现在半年都过去了,你还告诉我这些有什么用。”周影玫没有抬头,他似乎在很认真地看书。
“请陛下恕罪,师父他在路上出了些事。”
“没关系,反正现在秦钺已经在东北站住了脚跟,他一整支军队都活得好好的,一个人都没死,李垣祠也没死,泠皓也没死,云梓辰也没死,你师父他在路上出了什么事都和朕没关系。”
“末将无能。”离雪燃单膝跪下来。
“起来,不怪你,朕本就不该寄希望于一个不在朝中任职的、连面都没有见过的化外之人。”他的语气里没有责怪之意,但是这次离雪燃确实让他有些失望了。
“陛下,师父还带来一个消息。”
“说。”
“泠皓找到了。”
“我爹爹在哪里?他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泠端一下子抬起头来。
“端儿,你出去。”
“皇舅!”
“你出去把这一段念完,回来背给朕,朕就告诉你。”周影玫把泠端打发走了,盘腿坐在床上,对离雪燃说道,“你说吧,他在哪里?”
“他在西宁,正在带兵和吐蕃打仗。”离雪燃看着泠端跑出去,他手里拿的是一本《尚书》。
“泠皓带的是哪里的兵?李垣祠呢?他也在那里?”
“当然是大昼的兵了,他好像是在给那里的守军帮忙。”
“帮忙?有趣”周影玫笑了一下,“那就先不去理他了,有他在,那里的失地应该能够很快收回来,替我帮忙了,我本来以为五年内那里是收不回来的。你来得正好,还有别的事情要告诉你一下。”
“陛下您说。”
“楚地有一些反民,他们杀了县官,然后他们领头的自立为皇帝,现在正在顺着巴山一代的山岭往汉中打过来。朕大概打听了一下原因,他们那里也是人口迁出的地方,然后地方官依旧按照以前的人头数收税,所以当地人交的税就比以前多了一倍。”
“这是当地官员的不对,但楚地之民多骠勇,难以治理,此次的税收也不过是个造反借口,荆州不是有水军吗,陛下下旨镇压了没有?”
“没有,朕下旨,免除了当地三年的赋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