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皇后心头微动,却蹙眉道:“一部部堂,叔玉他才具未必堪任,陛下还是要斟酌才是。”
原本的打算,去内务府,一二年就可同知府事,内务府支取钱粮,来日说不得让晋阳回去,四弟就可独掌大权,那时然儿也势必受得惠及,现在却不知怎么的,又变卦起来。
可这时候是万万不能流露出其他情绪。
崇平帝点了点头,道:“叔玉谨慎心细,去工部参与监造皇陵,朕也能放心,齐郡王和楚王他们终究年轻,经得事少,这是头一次建着皇陵,叔玉过去,既是长辈,也能帮着提点下。”
这时,见话说到这份儿上,宋璟连忙道:“娘娘,臣弟原就未在部衙中辗转,贸然领着内务府差遣,不知要出着多少岔子,如陛下所言,这般去工部监修皇陵,磨勘才具,正是一桩好事儿。”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这时候只能将错就错,前往工部就职,将来为着工部侍郎。
宋皇后见此,也不好再说什么,叮嘱道:“去了工部也要好好办着差事,恭陵出了那般大的纰漏,你去了工部,可要用心办差。”
端容贵妃看着这一幕,心头叹了一口气。
宋妍捏着手帕,看着自家父亲,明亮的眸子现出关切之色,豆蔻少女柔婉白腻的脸蛋儿,五官极为肖似宋皇后。
崇平帝坐了一会儿,叮嘱了几句,也没有多留,领着内监重又返回大明宫。
宋皇后这边儿则吩咐女官将宋璟一家三口送离皇宫,咸宁公主与清河郡主也渐渐散去。
宋皇后拉着端容贵妃的手,在宫殿里厢的凤榻上坐下,婉丽玉容上现出疑惑,问道:“妹妹,你说陛下为何变卦起来?”
端容贵妃摇了摇头,柔声道:“这谁知道?不过陛下从来都是一言九鼎,今日的确有些反常。”
宋皇后柳眉微颦,转头看向一旁的女官,低声道:“去吩咐夏守忠,问问今天下午谁去大明宫觐见了陛下。”
她总觉得这里不寻常。
那女官顿时领命去了。
过了一会儿,女官回来,轻手轻脚来到宋皇后耳畔,低语几句。
宋皇后白腻脸蛋儿上,顿时蒙上一层清霜,凤眸也有几冷芒一闪而逝。
“姐姐怎么了,这是?”端容贵妃柔声道。
“今儿下午,晋阳去了大明宫。”宋皇后玉容重又恢复柔美,轻笑了一声说道。
“这……”端容贵妃秀眉微微蹙起,玉容怔了下,疑惑问道:“晋阳,她这是为了什么?”
对那个小姑子,她既谈不上什么喜欢,也谈不上讨厌,只是自家女儿与晋阳关系不错。
宋皇后抿了抿粉润唇瓣,心头也起了恼意。
那个小姑子,她是一再忍让,偏偏得寸进尺,现在她四弟去着内务府,也没碍着谁的事,如何从中作梗?
见宋皇后神色不虞,端容贵妃低声劝了一句说道:“姐姐,其实去工部也好,方才陛下不是说了,等一二年,再为四弟升任工部侍郎做准备。”
她先前也觉得不太妥当,四弟去了内务府,如是然儿需用银,求到内务府,四弟也不会不允,长此以往,只怕会有不测之祸。
可自家姐姐的心思,她是知道的。
宋皇后美眸凝了凝,点了点头道:“我没说这里不妥,去工部也好。”
晋阳背后有太后撑腰,她暂且也奈何不得,但这事儿,她记下了。
……
……
梨香院
已是夜色笼罩着府中,一轮皎洁明月悬于中天,匹练月华照耀在大地,为庭院深深的梨香院披上一层银纱。
廊檐下,宝钗与莺儿挑开棉布帘子,屋内光线顿时随之泻出,将廊柱上的楹联烫金字迹照得金黄熠熠,主仆进得厢房,宝钗将身上披风解开,递给莺儿。
薛姨妈这会儿坐在高几前,品着香茗,抬眸看向宝钗,笑道:“乖囡,回来了。”
原来宝钗下午听戏后,就去了东府寻秦可卿说话。
“妈,怎么这般早回来了?”宝钗就近而坐,问道。
“今个儿有些乏了,就早些回来歇歇。”薛姨妈轻声说着,看向自家女儿,感慨道:“珩哥儿还是帮着伱姨父谋成了那事,不想还是四品官儿。”
想起下午时,见到自家姐姐眉梢眼角难掩的喜色几乎要将皱纹撑开,心思也有几分复杂。
一母同胞,偏偏姐姐嫁得好。
宝钗落坐在绣墩上,从莺儿手里接过茶盅,垂下品了一口,少女肌骨莹润,举止娴雅,垂首之间,额前的空气刘海儿也在脸蛋儿上掩下一团暗影,愈见温婉如水,抬起莹润杏眸,柔声道:“妈,珩大哥他说的话,什么时候没有兑现过?”
既能兑现着姨父的事,那么对她的允诺也能兑现着。
薛姨妈点了点头,道:“是啊。”
不过,心底难免涌起一抹古怪,宝丫头这话说的隐隐有些……
薛姨妈压下心头乍起的古怪,问道:“乖囡,听说东府珩哥儿媳妇儿的父亲,也在工部,还是一司郎中,乖囡你说你珩大哥,会不会也有着谋划?”
宝钗容色怔了下,低声道:“这个,我倒是不知了,这等事珩大哥不说,咱们也不好去问,但秦老大人原是郎中,想来怎么也不会比姨父低才是吧。”
秦姐姐的父亲也在工部,且为正五品,以他的性情,当不会厚此薄彼才是,就不知是四品还是三品了。
如是三品……
宝钗心头不由响起少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