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荀子当真就守在殿门口,端了个椅子从荷包里掏了一把瓜子磕了起来,晓冉凑过去问道:“小荀子公公,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小荀子刚和皇上经历过同生共死,眉眼一挑,傲气道:“你求我啊。”
晓冉一鼓腮帮子就要发怒,转念一想,咬牙低声道:“算我求你了......小荀子公公你就告诉我吧。”
小荀子用磕干净了的瓜子壳丢她,“求我我也不告诉你!”
晓冉:“......”
殿内,冬日用的熏笼已经撤去,榻边摆置了一个镂空彩云的香炉,炉里燃了花香,像是已经步入夏日,恍惚看到了夏日百花灼灼的模样。
“皇后。”
夜九步入殿中,走向床榻,见蒋舒芳独自坐在床头垂眸沉思,心中有片刻不安慌神,袖边的手掌握紧了几分,走近了才道:“皇后,你生气了。”
他的语气十分肯定,而不是询问。
蒋舒芳身上还是穿的那件牡丹花色的金线凤袍,配着头顶的九尾凤翎冠,端庄柔媚,颇有一国之母的风范。她站起来褪下凤冠,轻吟道:“皇上。”
夜九低眼应她,“嗯。”
蒋舒芳垂眸抿唇,将眸底浓浓的倦色掩下,“废了臣妾吧,臣妾累了。”
夜九袖下的手握成了拳,嗓音微哑道:“你说什么,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是皇后,你夜国的皇后,你的名字写进了夜氏族谱,这是你一辈子都无法逃离的地方。”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一步步走到了蒋舒芳的跟前,伸手抬起她精巧莹润的下巴,见她脖间满是雪色,颌线柔媚,眸色愈加深了几分。
蒋舒芳微仰着头看着夜九眸中的深色,以为他是愤怒自己刚才说的那番话,却是心下苍凉一片,不愿再同他虚与委蛇,“我知道皇上不喜欢我,我也正好不喜欢你,咱们各自散了,若你怕坏了皇室的声誉,我去向太后娘娘自请去慈恩寺剃发出家就是了。”
夜九眸色从黑深烧成了火红。
“你这女人,真是没良心!”
也口不对心。
明明危险就在眼前,还能不顾自己身怀有孕替他挡箭,现下又说出这样伤人的话......
夜九心里堵着一口气,两指粗鲁地捏住蒋舒芳的下巴,越发气极,力道不轻,“你的心是不是块石头做的?!”
蒋舒芳感受到下颚传来的疼痛,没吭声,面色苍白,双手扣紧了床板。
夜九的眼中酝酿着无尽幽光,汇成了两汪深不见底的深潭,回想起这半年多来和蒋舒芳的点点滴滴,愣是从中找不出蒋舒芳对他半点上心的地方,终归是做了一场夫妻,难道她还念着那个苏见信?
蒋舒芳感觉脸周遭吸入的空气都是冰寒的,皆是充斥着夜九霸道的味道,她不悦地皱了皱眉。
两弯柳叶似的眉弯弯而落,一双漂亮的眸子里蓄满了温软,从前宫宴时,夜九总能看见它们弯成月牙,亮如星辰,但现在那双眼睛里没有了光亮,只有稀松平常的倦色与不甘。
却不是为夜九不甘,是为她自己不甘,亦或者是为苏见信不甘。
“蒋氏!”
夜九陡然一声高喝,心中妒火中烧,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
蒋舒芳惊了惊,望进他无甚情绪的眸子里,夜九如今执掌朝政,听说朝堂上怒极沉脸的时候,连父亲一列的恬噪多语的言官御史都得齐齐闭嘴,不敢再多说半个字。
“皇上......”
蒋舒芳下意识挥开他捏着自己下颚的手,转身往殿门口走去:“来人!”
夜九疯了。
就像那夜在昭仁殿那般一样疯了。
蒋舒芳的眼眶涌出一片温热湿濡,胡乱抹了一把,压下心里的恐惧抗拒向外走。夜九伸手拉住她,将她的身子禁锢在自己怀中,才看清楚她的下颚已然青紫一片,那两个手指印下乌青提醒他刚才到底是如何失去理智了。
“皇后,朕,朕不是故意的......”
殿外的晓冉听见了自家娘娘的叫唤声,立马要冲进殿内救人,被小荀子拦下。小荀子从掌心摸了磕瓜子,磕出瓜仁后用瓜子壳丢她,“我的祖宗,你是不是蠢啊,人家两夫妻打打闹闹,你偏凑什么热闹。”
“什么?”
晓冉脑子没转过来,旁边的晓风却搅着手帕红了脸,将她拽到身边低声说了几句。
晓冉顿时面似火烧,火辣辣的烧。
小荀子越发得意,笑眯眯地继续磕着瓜子,时不时觑两眼晓风晓冉,坚决不让她们闯进去打搅主子们的好事。
夜九低头抵着蒋舒芳光洁的额头,放轻了声音,“皇后......朕不是故意的......”
蒋舒芳止住眼泪,发髻在争执时散落在背后,如瀑的青丝滑腻散发着头油的淡香,她发丝下的小脸满是泪痕,夜九心底最柔软的地方仿佛被针狠狠扎了一下。
“蒋舒芳,你能不能理智一些......你是夜国的皇后,你看看你现在,成何体统!”
他原本是无话可说,随意扯了几句。
岂料这句话仿佛便踩中了蒋舒芳的尾巴,猛地一下推开了他,也不知她一个怀着孕的女人哪儿开的这么大的力气。夜九觉得胸口被她那么一推,有些岔气。
蒋舒芳冷笑道:“皇上不必再与我惺惺作态虚与委蛇,既然你我相看相厌,如今连最基本的敷衍都难以做到了,那便请皇上日后不要再来我的凤宜宫。”
夜九心里憋着一团火气,“蒋舒芳。”
蒋舒芳继续面色冰寒,眼角含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