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文学>仙侠修真>白露点苍苔>云缨·谁家玉笛暗飞声

“……够了,滚。”

每每事罢,我总会想,为何又同这狗一样的男人行了这事?我看着镜中的自己,看着床上喘着粗气的人,恨不得将他们的头砍下来。他们道我无情,我懒得同他们掰扯,这便将他们的头砍了下来。

鲜血溅落了满床,我看得有趣,沾一些血往唇上一送,鲜血便又化作了毒。

我出生的那一年,四季如春的故国忽然下了一场雪。漫天银白,天地寒彻,偌大的王城银装素裹,族人啧啧惊叹,大巫说我此生命途多舛,外婆则断言我必将是一个冷到骨子里的人。后来我晓得此判词,哭笑不得,只觉这这一群人还是太闲,闲得连我东黎部的内事都敢插手。外婆将此大巫绑在三人高的火柱子上烧了,那时我还小,只记得那人在烈火中挣扎撕喊,第二日再见他的时候,他已经成了一捧灰。

每每到了夜里,我便也化成了灰。我在床笫间贪欢,感觉到灵魂抽离身体,一面是蚀骨的快意,另一面是一块空置下来的镜子。镜子里有我,有故国的暖春,有长夜之中的一声啼哭,还有光阴如梭,此光阴令我来不及握在手里细细把玩。

人的一生能握在手中的东西实在有限,这是我离开故国许久之后才明白的事情。在离开的前一天夜里,外婆给了我一柄断剑,她说此剑是一把锁,能将故国暖春牢牢关在我的心里。我却觉得这玩意甚没有意思,既锁不住人世间的魑魅魍魉,也锁不住我的另一半灼灼的魂火。我觉得自己的魂火仿佛被命运劈成了两半,一半用来安排在白天,白日里我是东黎部族长之女,天枢门云缨长老,高贵端方;我的另一半则在长夜里蛰伏,贪恋床笫间的温度,幻化成泥地里爬行的蛇。

这蛇拽着我,掐着我的脖子,将我拽入到极乐与深渊之中;它也缠着那些狗一样的男人,令他们会告诉我许多我未曾听说过的事情。天南地北,杂七杂八,待他们讲完故事,用罢,他们的血还可以用来养花。

我出生的那一年,天地冷得无情。大巫说,此女将来必成妖界祸害,令外婆快些杀死我。我被留了下来,被秘密送往天枢门。外婆让我往一个叫天枢门的地方去看一看,去寻一个人,此人是王上的儿子,血统尊贵。

岐山终年温润,四季如春,占星台旁的荷花一开,恍如故国。人道离土方知故国之春暖,我离了故国许久,不知春暖,天性无情,总想着时间还久,时日还算绵长。我寻着各式各样的乐子,同人间世界相交谈,久而久之,我便也险些忘却了自己异乡旅人的身份。

当春雨还没落下来的时候,我撞了一人,那人正在天枢门的暖泉中洗澡。他成了我的第一个情人。

他是岭南人,岭南产荔枝,一骑红尘妃子笑。我不晓得人世君王为何要做这般无聊的事,他同我说,若我愿意,他也可给我这般的宝物。我最终还是将他埋在了一抔土里,此人的魂火有一种温润质地,可令松柏长青。

我的第二个情人是个游侠。我遇上他的时候,他正跪在烈烈的日头之中,汗透重衣。他打算摆在洗尘山庄门下,我路过洗尘山庄拜访故友,见他说话有趣,便将他顺势收了。后来他告诉我,他是南疆人,南疆湿热,有手掌那么大的蚊子。我不曾杀他,也没再见过他。

我遇到了许多人,他们或奸邪或明德,或胸怀大志或庸庸碌碌,我听完他们的故事,再没同那些人打过照面。他们的身体固然温暖,但我依然想念故国温润的春天。

当我意识到这件事的时候,已在占星台上待了整整十年。那是一年夏天,岐山忽然下了一场大雨。雨落荷塘,荷花被摧得七零八落,我于心不忍,救下了一枝花苞。那花被我簪在了花瓶里,第二日,荷花盛开,馥郁满楼,浮香飘摇,我忽然想起了故国的雨。

也正是在那一年,故国送来了一封信。信中言外婆病危,王上命夜歌执掌族中事物,我将信丢进了火堆之中,眼看着那封信被焚烧殆尽。

夜歌是我的胞姐,是王上的宠姬。

我出生的那一年,族人皆道二女双生是为不详。我被送往天枢门的时候,也恰是夜歌被送王城之中的时候,外婆给了她与我一人一把断剑,她对我说,此剑可令我想起故国的暖春。后来我才晓得,她曾对夜歌说,此剑的剑鞘之中藏有一种剧毒,此剧毒可成我东黎部之大业。

外婆盯着一个至高的位置,那位置在妖界王城的至高之处,沾着血和冤魂。外婆志存高远,夜歌志存高远,而我因着她们的志存高远,被放逐了整整四十年。

就在我离开故土已近四十年的时候,外婆又派来了一个人。此人曾同我一起长大,他站在我的面前,我却着实辨了好久方才认出他来。他说,外婆令我收网。

他同我的那些情人一样,惶惶如丧家之狗。我将他收到了帐下,他初时诧异,后来竟也纵于声色,乐不思蜀。

我令他同我多讲些故国的事,他却总避而不答,此让我恼怒。我一恼怒,他便仿佛十分兴奋。我后来忍无可忍,削下了他的一块皮,此也是后话。

我觉得自己是一个旅人,也是一个殉道者。后来我遇见了另一个殉道者,他是天枢门人,白衣白发,常年闭门不出,不理会世间俗物。此事说来凑巧,那时我二人皆往一个道法盛会上去,他待在前山,人声鼎沸;我待在后山,人迹罕至。我同人交欢罢,整理好了衣服,还没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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