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正渊是乘坐着官船,他并未掩饰身份,反而提前通传,甚至还故意显得高调。
他有不好的预感。
在路途中了解到大宁历史后,这种预感更加强烈。
江淮一带的官僚对朝廷应该是颇有怨念,抵制之心也是颇为强烈。
正是因为陛下在新朝建立之初所推行的官绅一体纳粮。
陆正渊在户部看过税册,官绅一体纳粮为朝廷缴纳了很可观的税粮,甚至在某些时候都超过了百姓!
在战争期间,朝廷不可避免的要加税,老百姓加了,官绅同样也加了。
而江淮一带,士绅群体极其庞大,这些人可是妥妥的纳税大户!
官是官吏。
绅即士绅,也就是所谓的地主,侵地占地,土地兼并。
陛下从不坑穷人。
陆正渊早听过官绅一体纳粮,当时在梁国就有官员提出可效仿大宁实施,可连个水花都没有溅起。
官绅是一个多么庞大的群体,更重要的是其掌握的资源势力,从他们口中夺食,必会引起动乱。
陆正渊以为在大宁也只是说说而已,可竟然真正实施下去了!
更让他惊奇的是,这么多年过去,这些人竟然没造反,也没有僭越之事。
厉害!
不过在了解历史后,陆正渊也明白了,能推行下去,完全是陛下当年大杀特杀的结果。
以理服人不行就以力服人。
但不可否认的是,人们心里所存在的积怨!
而今,考成法又来了!
他们还能继续忍受吗?
陆正渊深感怀疑……
“文远,不要把人都带着,要留有后手,若我等遇有不测,可立即传回急报。”
“您指的是什么不测?”
“还能是什么?”
文远笑着道:“督察大人您多虑了,您可是国丈啊,有这一层身份谁敢动您?”
“想来陛下用您的时候,也有这方面的考量。”
陆正渊沉声道:“若是他们造反呢?”
“造反?”
文远摇头道:“督察大人多虑了,自新朝建立就无人造反,谁敢造陛下的反?”
见得陆正渊还是一副忧色的样子,他又开口道:“有我等保护,您的安危不会有问题。”
这艘官船上的人都是锦衣卫,就连水手,力工也是锦衣卫外围人员。
“真有事情,也可第一时间禀报回京。”
文远说着,想要打消陆正渊的顾虑,毕竟这差事不易,压力大也实属正常。
陆正渊没有再说话。
他在考虑真出了这样的事情,他该怎么办?
船在行进,已经到淮州范围,又过了近一个时辰,一座恢宏大城出现……正是淮州首府淮江城。
征粮署原本是设在江州首府临安,他应该去的也是临安城。
但陆正渊却觉得要查征粮署,应该先拜会淮州州牧方届。
他想先从这位忠勇伯的身上打开突破口,只要方届愿意配合,相信清查也不是难事。
只是不知这位州牧掺和的有多深……而且情势也有些变化,他被撤职了!
这可能会有两种结果。
一种是坦白从宽,一种是狗急跳墙。
陆正渊深吸了口气,如今也只能面对了。
他已出了船舱就站在甲板上,见得水面来往舟船甚多,商船,渔船皆有,一副热闹的景象。
江淮一带还真是繁荣。
不过朝廷对这里保护的也很好,战争已经到了南方,但并未波及到此。
而且朝廷也给予很多支持,很多人只看到陛下推行严苛政法,却忽略了很多利好政策。
实属不公!
“大人,迎接您的人来了!”
文远指着北岸,只见有着一众人聚集,周边还有衙差小吏。
“看来他们对您很重视。”
陆正渊没有说话,面色却更凝重了。
不知为何,他感觉很是不安。
“你有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吗?”
文远环视了一圈。
“暂时没发现什么。”
他指着不远处一艘不起眼的偏舟开口道:“那是我安排的,里面有人护卫。”
“还有那艘。”
“共有一百多人护卫力量,在到了这里后,您还能调动地方卫所……”
这位大人可是国丈,文远作为随行,自然不敢怠慢,若是国丈出事,他也不用活着回去了。
“您放心吧,这边不会有什么情况,若情势有变,锦衣卫一定会紧急密奏。”
陆正渊不可置否。
文远想的是锦衣卫不会跟地方勾结,并对此深信不疑,自然也就不会有这些顾虑。
陆正渊也不想了,既来之则安之。
我是大宁国丈,我怕谁?
官船靠上码头,随之踏板搭建,船上身穿武备服的锦衣卫依次下船,排成两队。
陆正渊是最后走出,身后跟的是文远。
这般看来是排场十足。
“见过督察大人,督察大人一路幸劳……”
当走到岸上时,方届直迎了上来。
“早就听闻督察大人声名,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这算是套词。
“对了,在下是忠勇伯方届。”
陆正渊忙着道:“原来是方大人,失敬失敬!”
“吏部文书已经送至,在下已不是淮州州牧,再称大人已不合适。”
方届开口道:“这位是江州州牧温大人,方某只是陪同。”
“哦?”
陆正渊眼神微凝。
江州州牧不在临安城待着却跑到淮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