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贝,你此时身在何处,待会儿又会去向何方?”
(baby, oday, e)
如同一块掷入龟池的石子,凯特-沃盖尔的美妙声线顿时在人群中激起了一片涟漪。如果说詹尼斯-乔普林的嗓子是堪萨斯城呼啸着的狂风骤雨,恩雅的声音是圣地亚哥拂面的柔和微风,那么凯特的嗓音便是介于两者之间的——那是照耀在巴哈马群岛上空的温暖阳光,也是初夏坠落曼哈顿街头的绵绵细雨。厚度、力度以及质感,都恰到好处,绝无半分偏差。
“她有一把很棒的嗓子。”
站在食品推车前的一位游客晃晃手中的热狗,大口咀嚼着嘴里的食物,含糊不清地说道。
听到这句话,伯尔克撇起嘴,认同地微微颔首。他说不清这个女孩的声音究竟有什么出众之处,就像他永远也无法向别人解释纽约的好一样。在半个地球之外的伊斯坦布尔,伯尔克有很多阔绰的亲戚,每次回土耳其探亲,这些可恶的家伙都会有意在伯尔克面前提起他们造访那颗苹果的经历。逼仄、肮脏和混乱,是他们使用频率最高的词汇。亲戚们看着伯尔克,看着这个抛弃了马斯拉克(olden hon),到美国去卖热狗遭罪的男人,就像在看这个世界上最无知的傻帽。
通常情况下,伯尔克都会闭紧嘴巴,以沉默作为回应,可有时候被逼急了,他也会摸着小胡子,提高声调:
“我不知道,但我在那儿待着很舒服。”
这绝非逞强之言,而是伯尔克内心深处最为真实的感触。纽约的生活节奏快得让人喘不过气来,每天他都得四点半起床,准备好当天的食材,推着食品车从哈伦区走到中央公园,在寒风中吆喝一整天,直到华灯初上才能回家。活在这里很辛苦,但伯尔克却并不为此而感到沮丧——每次站在毕世达喷泉边,深吸一口气,那只属于大苹果的甜美气息便会飘进他的身体,将积攒起来的疲惫与倦怠一扫而光。
这是伯尔克对这座城市的看法,也是他对凯特嗓音的看法。也许稍有瑕疵,也许并不完美,但这份让他浮躁心绪平和下来的温柔与舒适,就是他所需要的全部。
想到这里,伯尔克的脸上挂起了轻松,愉悦,甚至带着几分欣慰的笑容。他把铁板盖在滋滋作响的油锅上,斜倚在推车前,仔细地聆听着女孩的歌唱。
“我在这片钢筋森林筑成的灰白迷宫里迷失了方向,可我却并不惊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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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一句话,我便会紧紧跟随你,毫无怨言。”
(if youju, and i pollond)
“你知道我说的话,句句属实。”
(and you can take )
零星的尖叫与欢呼已经在人群中炸响,但凯特却丝毫不为所动。她双眸微闭,轻柔地摇曳着身体,继续讲述着自己的故事。
如果说交响乐团编织的前奏是清晨东河上缓缓升起的太阳,虽然炽热明亮,但却被倚河而立的摩天大厦挡在曼哈顿之外,无法让岛上的居民感受到夏日的降临,只能在建筑物间的空隙中捕捉到一点顽强浸入的光线的话,那么凯特-沃盖尔主歌部分的迷人嗓音,便是上午十点,从布鲁克林上空俯照半岛的阳光。绝大多数在曼哈顿街头行走的纽约客,都被这份灼人的暖意一把拥进了怀里,贪婪地吮吸着生命的气息。
凯特的低音沉稳厚实,略带粗粝感,与身后奏鸣的大提琴互相依托,进行着奇妙的化学反应,而她的高音则是力道十足,在一以贯之的纯净与几欲喷薄而出的撕裂感之间游走徘徊,好似琴弓上的马尾,轻轻撩拨着琴身,也撩动着人们的心弦。
“太好听了!”
人群中的光拍着手,对他的同伴说道,依然是那副夸张的语气与神情。这个年仅二十二岁的男人出生在东京港区(o)的西麻布(nishi-azabu),是那个国度富裕显赫的上层阶级中的一员,从小就学习英文,跟随父亲去茂伊(maui)驾驶游艇,去巴塞罗那做毕业旅行的他没有受过什么挫折,生命中绝大多数时候都只有无忧无虑的快乐。这样的成长经历使他最能深切地体味到这首歌源源不断向外涌出的正面能量,光仿佛能见到自己梦中的女孩儿语笑嫣然地出现在街角,乖巧地环住他的手臂,把脑袋枕在他的肩膀上,毫无怨言地与他一起行走,一起感受这座伟大城市的无穷魅力。
“woo——hoo!”
脑海里那幅栩栩如生的画面迅速转变成了胸口不断膨胀的愉悦与幸福。这两种感觉来得太过突然,太过剧烈,除了高举双手为创造这一切的凯特-沃盖尔欢呼之外,光不知道还有什么其他可以宣泄的方法。
似乎是听见了光的赞叹,凯特睁开眼睛,带着盈盈笑意瞥了一眼对方。不知怎地,面前这张带着明显亚裔特征的年轻面孔,却渐渐幻化成了约翰尼的模样。
一年之前,约翰尼也是站在同样的地方,用同样的方式为我欢呼的。
是他带我到这里来的。
他觉得我能够做到,能够成功。
内心深处的这个想法迅速萌芽生长,向四肢百骸蔓延开来。凯特只觉得自己握紧话筒架的手正因为兴奋而不停地颤抖着,双颊像是被烈火烧灼似的迅速发烫,每一口呼出的空气里,似乎都带着星星点点的火花。
中提琴的乐声忽然衰减,歌曲节奏也骤然变慢,三位大提琴手更是完全停止了动作,此时,凯特耳边能听到的,只剩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