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这边对峙, 另一边的张德顺却等不及了, 他踌躇了许久, 眼见快躲不过了, 才硬着头皮上来请萧睿, “皇上,这事做起来腌臜,只怕污了您的眼睛,要不然,您先去外面休息, 这里奴才替您看…”/p
他也是没办法, 萧睿这时还不离开, 多半是要亲眼看着, 但皇上可以放肆,他却不能, 若不请皇上离开, 若因太过腌臜而冲撞到了皇帝, 就又是他的死罪。/p
他猜测没错,话还没说完, 就被萧睿一记眼神止住了。/p
萧睿声音很轻,却成功让张德顺打了个寒颤,“蠢货, 这些事情, 你也能替朕?”/p
他眼睛一瞥江黎, 嘴角微翘, “他是朕的人,就算再落魄再潦倒,也是朕的人,他的生杀荣辱,都只有朕能决定,而如今,是将他从天上贬到泥地里的重要时刻,朕,自然要亲自经历。”/p
疯子。/p
江黎心底暗骂了一声,但也不禁浑身发寒,他强装镇定,下意识咬紧了自己的牙齿,只是纵有鲜血渗出,却也无人在意。/p
萧睿只是淡淡看了一眼,就转头对钟陶下了命令:“动手。”/p
钟陶觉得他这辈子都没这样心惊胆战过。/p
纵然他的手一如以往的稳定,纵然他表面波澜不惊,但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眼前这样压抑的场景,已经『逼』得他快要崩溃!/p
皇上居然要废了纪将军,废了南梁的战神!/p
而纪将军对于这样的事情,竟然平静的接受了,从头到尾,居然也一点反应都没有!/p
正常人在得知自己即将成为废人的时候,不是应该拼死反抗,或者崩溃求饶吗?但纪将军,居然完全没有类似的反应,面对即将开始的一切,纪将军居然非常安静。/p
纵然是被锁在床上,纵然浑身是伤凄惨无比,但纪将军的神情,却一如那年他讨逆大胜归来一样的倨傲,除了一开始眼中闪过一抹伤痛外,整个过程中,竟然全无动静。/p
那反应,就仿佛从头到尾,将要遭遇到灭顶之灾的,都是别人,而不是他自己。/p
钟陶强压住心底的慌『乱』,端着工具走到江黎面前,他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纪将军,您放心,不会很痛的,只要忍一忍就过去了。”/p
江黎却轻轻一笑:“我有什么不放心的。”/p
那语气里云淡风轻,就仿佛是在说今天的晚餐内容一样,钟陶顿时一愣,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已经听到了江黎的声音:“动手的时候,彻底些,不用有什么顾忌,也免得皇帝陛下不放心。”/p
钟陶顿觉汗流浃背。/p
外界传说皇上重情重义,因念及旧情,就算纪将军谋逆,也不愿对纪将军动手,只是如今看来,这说法纯属子虚乌有。/p
要多大的仇怨,才会毁了一个人最引以为豪的东西?而且不准他死,要他长长久久的经历折磨?/p
钟陶不敢深思,但他看得出,皇上和纪将军两人的关系,绝不如表面那样简单,旁的不说,光是皇帝要亲眼看着自己动手这件事,就非常奇怪,而纪将军的口吻,更是透『露』着诡异。/p
“是,是。”/p
纪珩敢讽刺皇帝,他哪里敢,慌『乱』中胡『乱』作答,却惹得江黎弯了弯嘴角。/p
这太医倒是有趣,只可惜…/p
他眯了眼,目光掠过萧睿,真怕真到了那日,这人计较起来,眼前这太医,怕是逃不过被迁怒的命运。/p
而就在他浮想联翩之时,钟陶已经取来了用具,那是一枚特地打造的匕首,刀刃极薄,在烛火映照下闪着银光,一看就知锋利无比。/p
江黎长吸了一口气,纵然早做好了心里准备,这一刻,心中却依旧复杂难明。/p
钟陶的手很稳,匕首迅速切入了皮肉,接近了江黎的右手和双足的经脉,只是轻轻一刺一挑,就已经完成了所有的工作。/p
依次而来的疼痛感很轻,但真传来的那一刻,江黎内心,还是不由自主的升起一抹冰冷。/p
他望着天,心中掠过一抹荒谬,真没想到,弓马娴熟技艺高强的自己,在有生之年,居然还能成为废人…/p
眼角似乎有些湿意,江黎忙闭上了眼,抹去自己内心的酸涩难明。/p
萧睿的眼神,却根本没有从江黎脸上离开过。/p
对方刻意表现出来的云淡风轻,无意中透『露』的惶恐,以及最后流『露』的茫然,无一遗漏的全数被他看进眼里。/p
甚至在有那么一刻,他脑中涌起了一个念头,那就是喝止钟陶,不让他把这件事做下去。/p
但最后,他终于什么都没动。/p
比起那些莫名其妙的怜悯心软,最理智的做法,自然是将眼前这头凶兽,不计一切代价的困在自己的掌握中。/p
人总会避凶就吉,认清现实,无论多么的心高气傲,当面对无尽的折磨羞辱时,终将会有向现实低头的那一天。/p
对于那些为了上位而委曲求全的日子,萧睿纵然不想面对,却也明白,自己其实一直是耿耿于怀的,对于江黎得到了他,居然还不知感恩,自持家中实力,甚至对英王府的内务都『插』上一手的事,萧睿总是意气难平。/p
只有到了那一天,当这个人心甘情愿的匍匐在他脚下,向他祈求时,往昔受到的那些屈辱难堪,那些委屈不甘,才能真正的,完全的过去。/p
看着江黎手脚腕包上了厚厚的纱布,萧睿才心满意足的站起身,“张德顺,让人把纪珩的锁链取了,纪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