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景忍住笑意,道:“你无须担心,我绝不将这件事告诉他,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
得到这样的保证,夏瑜仰起脸灿然一笑,那真切可触的简单的笑脸,看得王景晃了晃神。
苏通那跟牛一样倔的脾性,怎么养得出这样一个跟班?
苏明还在院子外头,就听到里头相谈甚欢,走进來时,果然看见夏瑜正高兴得口无遮拦对王景说道,“我家大公子对二公子当命根子一样疼……”
“咳咳……”
夏瑜及时收住了话,苏明那警告的眼神,令夏瑜不自然的咽了下口水,他刚要开口为自己求情,苏明已经收回了目光,“王公子深夜到访,想必是有什么急事相商,你们都先下去。”
夏瑜跟着与苏明來的小厮退下,王景站起身对苏明拱了拱手,一双眼盯着眉如锋裁,瞳如墨泼,貌如天成的苏明。
“急事谈不上,只是问苏兄寻一个答案。”王景挤了挤脸,沒笑出來,索性也算了。
苏明伸手示意王景坐下说,儒雅翩翩,“无碍,难得王公子抬举苏明,王公子但说无妨。”
王景的目光落在苏明嘴边一直浅淡温润的笑意上,迷惑了一阵子,竟是一种怜悯同情的目光,苏明一下子别开了脸,望着五更天色。
“王公子,有话可直说。”
王景收住凌乱的思绪,看住苏明的侧脸,曾经稚童岁月,已成惘然。
“小弟,想问一句,苏兄这么多年独自撑起苏家,可有后悔过?”
王景紧紧的注视着苏明的反应,却只看见苏明闻言愣了愣,随后轻和宽厚的笑言,“苏家人丁单薄,苏明身为长子,担起家业,保护家人,皆是分内之事,岂有后悔一说?”
这一笑,苏明整个人都散发出耀目的光环,叫王景眼神一惊,这笑绝对称得上倾城一笑……
“听闻相爷被杖责三十,他老人家难道对王兄施压了,让你担心接过家业來无所作为?”苏明轻声相询,颇为关切比自己年轻一两岁的王景。
王景看着苏明收起轻松笑颜,一双明晃晃的眼睛凝视自己,他知道苏明不会将实情相告,除非他不想活了。
王景站起身,不知觉地又将目光落在苏明那光明磊落的眼里,“苏兄,王景自小沒佩服过几个人,而你,我心服口服。”
这沒头沒脑的话,苏明听进了耳里却沒有回答,王景告辞而去,他却站在堂下,还沒能从王景那最后怜惜的目光里抽出神智來。
“看來,他多多少少知道了些。”一个身着天蓝锦衣的少年郎一闪身坐在了苏明身边的木椅中,端起热茶,就送入了嘴里。
“这么快?怎么样了?”苏明回神,忧心忡忡,哪儿还有方才云淡风轻的闲适模样。
少年郎不答,只抬起头來盯着苏明,双目里承载的光华一触即发,丝丝寸寸的缠在苏明的脸上。
消息久等不至,苏明转过身颇为无奈的唤少年郎,“白珟……”
白珟眼中承载的光辉更加璀璨,一脸胜利的笑看着苏明,“你猜得沒错,云初沒死,至于,苏通,应该还有三四日就能到云城了。”
“小苏找到云初了?”苏明的声音里掩藏不住喜悦。
白珟摇了摇头,苏明怔住,不相信听到的事实,“沒找到人,小苏愿意回來?”
“我骗你作甚?他跟千影已在回來的路上,至于云初,我的人说已经进了云城。”
苏明双眸圆睁,异常激动的抓住白珟的手,“你说什么?他已经回到了云城?那为何云府、皇上都不见一点动静?”
白珟颦眉,伸手拉着苏明坐在一旁,难掩担忧的低声道,“别怪我沒提醒你,我觉得,苏通回來之后才是你们最困难的日子。”
苏明缓缓放开白珟的手,盯着空气,“是啊……”
王景走出苏府,站在门楣下,回头望着苏府里,许久都沒挪动一步。
苏明就是他的以后,他控制不住要來亲眼看看自己以后的样子,看到了,就愈发觉得心疼,若无其事的强颜欢笑,那背后的味道,再不会允许被除自己以外的人知晓。
始终得不到平静,心里有千千万万个不愿意,却不能对皇权说一个不,不得不接受皇上的安排,因为他舍不得那么多人给自己陪葬……
无以计数,王景想到就心寒,浑身发怵。
“苏义胆大妄为,拒不回京,抗旨不尊,苏齐害皇子溺毙,你苏家满门罪大恶极,其罪当诛……”
“但朕给你个机会,从今以后听朕差遣,为朕效命,朕就给你苏家大赦,不诛你苏家满门。”
王景走在晨曦下,清凌凌的街上,处处受制于人,处处听命行事,他不再是他,他是个傀儡罢了,活在这个世上的意义何在?
这与自在时的感觉不一样,以前虽无事可做似乎也沒什么意义,但他知道自己是活着的,而以后……他再无法为自己而活……
王景像个幽魂一般在街上游荡,淹沒在人海里,让他看不到明日的光明。
直到皇帝派人來请,王景才勉强打起精神,结束了浑浑噩噩生不如死的两日。
见到云阳之前,王景就已猜到皇帝请他去做什么,他沒忘记他要讨香玉公主开心,无时无刻的都要谨记在心。
站在玉府的前厅里,王景觉得自己与这位公主真是孽缘,第一次见她,小作调戏却遭楚国静宜王教训;第二次见她,她是皇帝失散民间的女儿,身份高贵自己留不下她;而这第三次即将要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