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后厨应声跑出来一个半大少年,长得瘦瘦高高,一双眼睛又圆又亮。他手里正抓着把菜,腰间还系着一块油乎乎的围裙。看见青萝少年眼睛一亮,赶紧将围裙和菜都甩到一旁,有些高兴又有些羞涩地过来打招呼:“你……你又来啦。”
见他这样,青萝也有些不好意思,却还是努力板起小脸道:“我们家姑娘在这儿,你莫要唐突。武公子可在楼上?快带我们过去。”又转过身来向蒋凝秋道,“姑娘,他叫唐九,是这里的小二,那些事儿便是他说奴婢听的。”
唐九好像是才反应过来青萝身后还站着四个人,一细看这架势吓了一跳,连忙行礼迎客:“在的,各位请随小的来。”
请蒋义与蒋信等在楼下,蒋凝秋带着画屏与青萝,跟在唐九后面上了楼。脚下老旧的楼梯只是薄薄的一层木板,踩上去咯吱作响,仿佛随时都会塌掉一般。
这客栈能开下去,也算是一件奇事了。蒋凝秋暗想,问唐九道:“你们掌柜的呢?”
“掌柜的去采买了,现在只有小的和做菜的张叔在店里。”唐九答道。他见蒋凝秋虽然打扮得周身气派,却没什么架子,便大着胆子问了一句:“姑娘可是武公子的朋友?”
蒋凝秋笑得有些尴尬:“……算不得朋友,相识罢了。”
“哦。”唐九了然点头,“小的想也是。若是有这么阔绰的朋友,武公子怎么可能还节衣缩食地住在这里。”
蒋凝秋默默在心里替武云起点了根蜡。
上了二楼,只见一条狭窄的走廊一通到底,两旁都是微敞的房门,只有尽头的一间是紧闭的。唐九领着一行人走过来,在门上轻敲了敲,语气意外地恭敬:“武公子,有客人来找你了。”
屋里响起了脚步声,不多时,房门“吱呀”开了。武云起出现在门口,看见外面这一大帮人,也不惊讶,只是挑了挑眉:“这里素来安静,方才听见楼下有人说话,想不到却是蒋姑娘。”说着后退一步让出路,“请进。”
从你的表情上看不出半点想不到啊!看着他那张“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淡定脸,蒋凝秋忍不住腹诽了一句。
唐九还有后厨的活儿要做,将人领到地方便下楼去了;青萝红着脸儿,支吾着说好奇要去看看,也跟着溜走了。蒋凝秋带着画屏进了屋,拿眼睛四下一扫,心里只有一个感受:太破了。
“请坐。”武云起将屋内唯一的一张凳子让了出来,又翻开三个陶土杯子,将茶壶里的水给每人都倒了一杯。“这是用茶叶渣滓泡的水,”他若无其事地介绍,“昨晚送来的,已经凉透了。蒋姑娘若是看不上这粗茶,不必勉强。”
别这样啊!发现你睡木板床盖破被子我已经很震撼了啊!看见你这么穷我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啊!未来的大殷丞相你混得这么惨真的可以吗!眼睁睁看着武云起面不改色地喝下了那杯微微发浑的水,蒋凝秋觉得自己的同情心都要泛滥成灾了。要喝茶我给你啊!各种好茶随便喝啊!虽然我不是土豪但我也可以跟你做朋友啊!
“丰、厉两州的灾民,可是连这样的一口水都喝不上。”武云起似是看穿了她的心思,忽然道。
蒋凝秋一愣,这才想起来自己此行是来关怀武云起精神状况,而不是经济状况的。她悄悄打量着青年,好像根本没有一蹶不振的表现嘛,和两个月前毫无区别,跑了趟大西南也没晒黑,就连衣服也还是原来那件,只不过貌似洗得都有些发白了……打住!
发觉自己的关注点又开始跑偏,蒋凝秋连忙收回思绪。虽然觉得武云起似乎一点都不需要安慰,但出于人道关怀精神,她还是说道:“外放官员只要政绩突出,将来也是能再回到京城的。圣上素来宽宏大量,此次不过是一时气恼,绝不会刻意打压你。”
“只要是为了江山社稷,造福于民,在京城与在地方,又有什么分别?”武云起却道,“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如此便可。”
蒋凝秋:“……”连我都知道和上司打好关系的必要性,你要不要这么坦然,要不要这么单纯,要不要这么一根筋啊!这种人前世是怎么官至丞相——
来此者,除了一般平民之外,也有不少六部九寺的官吏。听他们相谈,可以得到不少有用的信息。
电光石火间,青年曾说过的一句话划过蒋凝秋的脑海。不对,这人第一次见面时就敢不声不响地挖个洞,让她往里跳,怎么可能是这么老实耿直的性格?可别都是伪装出来的吧!
这么一想,蒋凝秋看着武云起的目光顿时变得复杂了起来。后者却依旧一脸无辜:“怎么了?”
“没……没什么。”蒋凝秋百感交集地转过头去,生硬转移了话题。“武公子还打算在京城停留多久?”
“五日后便启程。”
要不是外放的地方官可以免费使用朝廷的驿马,并在沿途驿站吃住,恐怕这位老兄连赴任的赶路钱都没有。想到这儿蒋凝秋才记起来自己还不知道武云起被派到了哪儿,于是问道:“是何处的县令?”
“厉州,临清县。”武云起答道,从床头拿了任命诏书递给她看。
蒋凝秋接过,展开。匆匆扫了两行,才看到“厉州临清县”五个字,忽然听到许愿灵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响起:“系统即将升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