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赵四娘将订制的羽绒背心取回来派发了一圈之后,发现居然还有三十来件剩下。原来赵四娘家积聚了大半年的鸭毛远比想象的多,而每件羽绒背心要用到的鸭毛却远比想象的少,故而得到的成品背心数量远超预期。
赵永忠见着成堆的羽绒背心后,心里立刻活泛了起来,便私下里和赵四娘商量说,要把这些背心送去老赵家孝敬他爹。
只听赵永忠絮絮叨叨道:“那年你太爷爷和太奶奶相继离世,当时家里实在是穷的揭不开锅,别说拿钱出来办丧事了,就连买口薄皮棺材的钱都没有。无奈之下,你爷只能四处借钱,还把家里能当的都当了,最后连身上穿着的棉袄也拿去当了,才勉强把你太爷爷和太奶奶安葬了。
“后来你爷为了还债,更为了养活咱一大家子,只好去给地主家做短工。那么冷的天,你爷就穿着单衣给人家使唤,晚上回来的时候,脸都给冻青了。虽说那份工没做多久,可到底是冻伤了骨头。自那以后你爷就留下了老寒腿的毛病,天一转凉腿就会又酸又痛,到了大冬天那就是刺骨的疼了。这羽绒服保暖效果这么好,就该给你爷这种受不得寒的人穿上……”
赵老爷子有老寒腿?真的假的?
在原身的记忆里,即便是数九寒天里,赵老爷子的腿脚也利索得很呐!
这套说辞,怕是多年前正当壮年的赵老爷子不愿意在大冬天去服苦役,拿出来哄骗赵永忠,让他心甘情愿代父服役的。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赵永忠这个不长眼睛的还被蒙在鼓里。傻乎乎地惦记着他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爹。
尽管赵四娘暗骂赵永忠愚孝,但表面上还是很通情达理的,笑道:“爹,左不过几件衣服的事儿,你想拿去送人就拿去呗!哪还用得着跑来跟我商量呀?真没必要。”说到这儿,她还很细心地问道:“对了,爷他不是老寒腿吗?比起羽绒背心。更需要羽绒裤吧?要不。我这就让人送两件背心去春华堂,让他家立刻给改成裤子?”
小闺女今儿这么好说话,赵永忠登时乐得看不见眼睛。笑吟吟道:“还改啥呀?多麻烦!直接把我的拿去给你爷呗!反正我差不多天天呆在铺子里,就是难得出去一趟,那也肯定会坐车,根本就冻不着我。犯不着穿羽绒裤。”
赵四娘含笑点了点头:“哦,这样呀。那就好啊!”说罢,就打算去忙别的事儿了。
赵永忠见状,忙一把拉住道:“四娘,今儿不是初一吗?一会儿就有姜家滩的伙计过来送东西。咱可以让他把衣裳捎回去。”
赵四娘很配合地点了点头,脸上微显差异,顺口说道:“那就让他捎回去呗!”你拦着不让我走。这是几个意思呀?
天真的赵永忠以为赵四娘是忘记了她对送货伙计的嘱咐,便提醒道:“四娘。你之前不是有对伙计说过嘛?让他们只负责送货,捎话、捎东西啥的,一概不许。除非、除非是得到你的首肯。”
赵四娘闻言,笑得意味深长道:“这话我只对送货的伙计说过吧?还是私下里悄悄说的,其他不相干的人应当是不知道的。那么爹,你是怎么知道的呢?”
这个问题直接把赵永忠问住了,他登时张口结舌,瞠目不知所对。过来良久,方才说道:“上回我想让伙计帮我捎两句话给你四叔,跟他说咱在府城一切都好,让他不必担心。可伙计直摇头说,没有你的允许,他不能帮我捎话。我到那时,才知道原来你有过这番交代。”
“捎话?真的只是让捎话吗?我好像听伙计提过一嘴,说是还有一大包碎银子呢?”赵四娘皱眉思索道。
“这个、这个,恐怕是记错了吧!”赵永忠见小闺女没有立时反驳,他那快要跳出胸腔的心得以稍稍归位,忙道:“肯定是记错了!我拿来的银子让他带回去呀!这是绝对没有的事儿!”
“绝对没有?”赵四娘闻言,霎时间就翻了脸,容色冰冷道:“那块包银子的布蓝底白花,上面印着喜鹊登梅。信不信,我现在就能从你房里搜出那包银子来!”
见赵永忠讷讷不敢对答,赵四娘又道:“按理说,那些是你攒下来的月钱和分红,是属于你的东西,你要怎么用那是你的自由,我不该干涉。可你千不该万不该把这钱送去老宅,送去孝敬卖你亲闺女的那些人!”
说到这儿,见赵永忠脸色发白,就连嘴唇上也褪去了血色,隐隐都有些发青了,赵四娘心下不忍,便不再说下去。长长叹了口气后,她转身就走了。
自打从伙计那儿听说赵永忠打算“资敌”,赵四娘就憋了一肚子火,只是没找着合适的机会发作出来而已。今儿赵永忠自己撞上枪口来,赵四娘当然不会放过他,借机狠狠地教训了一番。
只是方才她踏出门槛后一回头,看到赵永忠那略带佝偻的背影,不知为何,鼻子一酸,忽然就生出悔意来了——几件破衣服罢了,送就送了,何苦拿来大做文章呢!赵二娘是他女儿不错,可赵老爷子还是他爹呢!他爱孝顺就让他孝顺好了,自个儿一个外人说三道四的作甚?
暗自后悔的赵四娘生起自个儿的闷气来,一时无可排解就迁怒起了那些背心来了。毫无道理可言,她就觉得那些是祸端,若不是它们今儿就不会有那场事儿。于是,她琢磨着必须得立刻给那些背心找个去处。
要东西很难,送东西还不容易?略想了想,赵四娘就决定下来了,打算把背心发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