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过第一次回吉府,是由老特工陪着回去的。他俩先去了大先生书房,没坐上十分钟,就跟着大先生,来到红墙院子,去见府里的女皇帝彩主儿。

彩主儿等老过来了,看都没看他几眼,只顾与老特工讲话。彩主儿先请老特工喝茶,然后再问老特工,你怎么称呼?老特工说,叫我“老特”好了。老过插话说,他叫“老特工”。彩主儿不理老过,问老特工,干吗叫“老特”呢?老特工说,正像二先生说的,我叫“老特工”,简单一点,叫我“老特”。彩主儿嘴角一歪,说,二先生?哪来的二先生?我们府里只有大先生,没有二先生。老特工说,彩主儿开玩笑了,老过就是二先生呵。他现在是抗日英雄,彩主儿说,话里明显有嘲讽意味。老特工笑得满嘴露牙,说,这话说得对,二先生真是抗日英雄,二先生还受过领导嘉奖,是毅司令亲自颁发的奖状。彩主儿一听是毅司令发的奖状,赶紧收了嘴,不再嘲讽老过。冷场了几分钟,彩主儿又开起了玩笑,她说,你(指老特工)明明是老特工,却称自己为“老特”,那么我就可以叫“老彩”了。大先生说,彩主儿叫“老彩”,我就是“老大”了,是“大先生”的简单叫法。这时老过来了劲,说,大先生,你不可以被人叫作“老大”的,我们府里真正的老大是彩主儿,你大先生是府里第二位人物,应被叫作“老二”。大先生说,你是二先生,你是“老二”,你叫我“老二”,难不成府里有两个“老二”?彩主儿轻声骂道,不要他的脸。老过以为彩主儿是在骂大先生,于是追问彩主儿,说,彩主儿说什么?彩主儿说,叫我“老彩”?谁是你的彩主儿,你说,谁是你的彩主儿?府里早已没有二先生了。老过说,没有二先生不要紧,只要有彩主儿、大先生就行了,我从此不是“二先生”了,我是“老过”总可以了吧?赖皮狗,彩主儿骂道。老过听了,只是笑。老特工开始打量这间红墙院子里的厅堂,老特工从未见过如此气派、高贵的大房间,但到最后,他还是只去注意被挂在厅堂墙上的那幅草书条幅,因为在情报站里,也挂有上面写有书法作品的一块匾,但匾上“步云瀑”三个字儿,却比不了眼前厅堂里这幅字儿,老特工走到条幅跟前,对着上面一个个连成一片的文字,称赞不已。彩主儿离了座,来到老特工身旁,彩主儿说,老特,这幅字儿怎么样?这幅,就这幅……她用手指着墙上条幅。老特工说,好,好,比我们那儿的东西好多了,可就是看不懂是什么字儿,老彩,这是什么书法?草书,是草书哪,彩主儿说得语气豪迈。是谁所写,是大先生吗?老特工问彩主儿,又回头看大先生,看过后,立即转过来,看着彩主儿,等她回答。当老特工转过头去看彩主儿,等她回答时,坐在椅子上的大先生连连摇手,表示不是自己所写,但此番表示,老特工没有看到,他的眼光早已落在彩主儿脸上,他的一双耳朵也正集中精力,去听彩主儿怎样回答自己。彩主儿也摇手,摇了手,再摇手,摇了手,摇了头,彩主儿已经坐回到椅子上去了,她心里有气哪,明明是自己写的东西,却被人认作是大先生所写。老特工也重新入了座。这时老过开口说,哪里呵,老特,大先生虽是文人,但他哪里有这么大的才能,写出这么好的草书来呵?那么是谁的墨迹呢?老特工现在不知道应该问谁好了,因为他不知道答案会是什么,所以没有定向地对整个大厅丢出了这么一句问话,就当是在问这间厅堂吧。是彩主儿写的,大先生不冷不热地说。老特工根本不相信这个说法,眼前这位妇人,相貌不美,年龄也不小,是整个一家庭妇女模样,整个一富婆款式……她居然也能写出如此神奇的草书作品来?老特工心里有底哪,情报站里的那幅东西,是毅司令随口一说,成了“步云瀑”三个字儿,又请情报站里一位不错的书法爱好者写了字儿,在老特工心里,“步云瀑”书法条幅就是一个上乘书法作品的标本,毅司令有多大的学问和能耐?可这位老彩,居然比过了毅司令和情报站里的人。老特工走到彩主儿面前,深深朝她鞠躬,老特工情绪激动,对彩主儿主,您真有大学问呵,能写这么一手好字儿,而且还是位女书法家,真是不得了,不得了,以后不能叫您为“老彩”了,应该恭恭敬敬称您为“彩主儿”。不用,不用,彩主儿说,不用对我这么敬重,大先生是真懂,我这哪里叫懂呵?这几笔字儿,是我从小练下的。这么说,您就更是厉害了,您起码不是现在才开始厉害的……老过说,我们彩主儿在很小的时候就厉害了……是厉害,是厉害,老特工高声说。大先生问老特工,你们那儿的“步云瀑”……老特工说,对,是“步云瀑”,是“步云瀑”……是玫瑰吧?大先生问老特工……在我们那儿的院子里是种了不少玫瑰……那几个字儿指的就是玫瑰,你们的毅司令一定是见了院子里有许多玫瑰,才想到这三个字儿的……彩主儿听见他们在说毅司令,于是说,老特,我若去山里做游击队战士,你们要不要……要,要,老特工说,彩主儿有这等学问,游击队当然要,彩主儿进了游击队,不会做普通战士的,不会的,毅司令会特意安排的……彩主儿说,会让我做什么事情呢……老过插话,毅司令是正司令,我们的彩主儿做副司令……你胡说什么?彩主儿朝老过发火……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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