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过头来说说南园水池边新添的景致。到最后,那地方的风景应该是这样:总体分为两个区域,一个是植物种植区域,一个是水禽、石洞石柱和低矮植物彼此杂陈的区域。在植物区里种着桃树、梨树、榉树、枫树和深浅不一的竹林,每隔一段距离,就建小园、过道,花墙穿越其中,高起或低俯,像起伏绵延的一条花斑长蛇,一处一变景,桃花粉红,梨树的花儿似北方雪花飘落,迷漫了几座小园子,遮盖住好长一段花墙,榉树本身是素色,显得古道热肠,可以亲近,在榉树旁是几十株红枫,整个枫林呈现出长条形状,把两种树木拖在一起摆放,一边是永远不变相貌,一边是要在秋天大变外貌,铺展开太阳周围的朵朵红云,长条枫林又像是一条红色的土坡道路,走上这条道路,便似走进了天堂。花花草草多半随着花墙的形势走动展开,在各个园子角落也用花草点缀,造型小巧的假山、石柱也是东一座西一根,其间的石桌石凳同样也有不少。在过道边砌着很矮的砖石护栏,在朝上的栏面间贴着墨水色的青砖片子,此种青砖在下雨天能吸收水分,天晴时则透气干爽,手感冰凉,砖面又滑,不粘手,所以园里人都喜欢坐在栏面青砖之上歇息闲谈。水禽被放养在水面,别看远处水面上漂着不少水禽,在岸边小小石洞中也有水禽躲着,洞里石壁给水禽的感觉,可能就像青砖、石桌石凳给人的感觉差不多,也是凉意穿骨,气氛适宜。

在山区打游击抗日的毅司令、克将军常会来南园里坐坐。毅司令坐在石凳上还要吟几首古诗,接着会向人讨要纸笔,作几首自己的诗。在毅司令作诗的那些天里,我就陪在他身旁,就坐在他对面的石凳上,中间隔着石桌,诗被写成后,毅司令会让我看,诗里有抗日的内容。有几次来访,毅司令都赞美了种着桃树、梨树的那一块区域,只是当时树上并没有朵朵花儿开放。“毅司令有诗人气质,”我跟人说,“虽然他写的东西,里面有抗日内容,但也是诗。毅司令写旧体诗,而他却是那些写新诗的年青人的领袖。”有一只石桌被摆放得好像不是地方,毅司令同几个战士一起把石桌和在石桌四周围着的石凳挪过来一段距离,原先的地点靠一条小道的出口太近,身体胖一点的人一个人走,或者两个瘦子一起走,就会蹭到石桌,脚也要与石凳底座相碰。移开后,我与毅司令,还有克将军,就经常要围着新移位置的石桌入坐。克将军不写诗,但经常要把石桌说成“石台”,把石凳说成“石椅子”,我纠正了几次,将军不听,等毅司令说话,将军马上改口,石桌石凳喊着,可是以后来吉府,见了这些石头桌子和凳子,克将军还是跟没改口时一样,叫它们石台子、石椅子,有时连身边警卫也跟着这么叫。其实要我说,在南园新植的桃树林、梨树林,都远没有在吉府老地界上已存在了几百年、上千年时光的那些银杏古树来得漂亮壮观。有位云游来吉府,要看府里被拆古庙的和尚,见了这些古银杏树,从中为我们指出两棵来,说这两棵银杏树的树龄已达一千年以上。和尚没看到古庙,我们让他去了小佛房,和尚对此大加赞赏,说吉府如此敬重佛祖,十分难得,结果在小佛房四壁被深挖的佛龛里,和尚突然发现了一尊石雕佛坐像,他告诉说,此佛像是元代老物件,和尚说这更是难得难得,吩咐吉府人好好保存它。“平时对它就不用参拜啦?”老过问云游和尚,老过提出的又是一个傻问题,这证明老过这人不管在何人面前,都是一个傻子,到处都显得傻。和尚听见,还得回答傻子:“就如以前一样,将它放在佛龛里,受每日香火拜谒,但要见到人,要有人在龛前低头深拜,弄虚的可不行,元代的佛,法力无边,惹恼了他,可是要做空所有东西的。”我自然把和尚的话熟记在心,可还有很多人也跟我一样,特别在意和尚说的话,所以后来去小佛房参拜的俗人大多都要瞒着别人,站在元代石佛面前长时间低首默念,向佛表达心灵深处最为本真的一些想法和念头。

毅司令跟一般拜佛者不一样,他去小佛房参拜,得了灵性,回到山里,选了几个机会,对日本兵进行打击,常常能大胜而归,而且干得顺手,决不拖泥带水与敌人纠缠。那一只被毅司令搬动过的石桌,成了外界各种消息交流通报的汇合点。我经常坐于石桌边,听毅司令讲革命道理。毅司令知道医生那边的组织要拖我入水。“是入水,是入一潭臭水浜,”毅司令对我说,“同样是抗日,但他们与我们完全不同,我们是为了国家、民族,为了人民百姓,而他们只是为了自身的利益,日本人对他们有利益上的侵犯,他们就无着无落地对日本人抗击一下,日本人不侵犯他们了,他们和日本人的关系立即就变,变得像兄弟似的。”毅司令说:“但你可以同医生来往,多看看,多听听,辨别一下滋味。”最后他把自己身边的情报科长介绍给我,让我在与医生交往的过程中收集情报,到时会派人来和我见面,听取我的情报。毅司令真是一位诗人,说着国家大事的时候,也没忘在石桌上写诗,他用毛笔,或用随身携带的钢笔,将诗写在信笺上,信笺由毅司令的秘书带来。但此种信笺的质量我不要看,看不过去,太粗糙,纸面泛黄。毅司令的部队生活条件艰苦,部队里的高级军官有纸写字,已经是很不容易,信笺质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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