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儿去了厨房。芳儿在等那个客户时,先去找了相关的大师傅。大师傅正在做点心,他说,帐房先生认为客户每次来供货,所结算的钱款跟货物都有出入,他说,拿来的山货,品种很杂,要每笔都算清楚,不能出一点错……这真有点难了。大师傅手上粘着不少面粉,一条围巾显得又乌黑又粉白,而且布面很硬。大师傅说,芳儿,我看帐房先生也是老了,都六十挂零的人了,还在烟畴楼里混饭吃。芳儿说,我从没听到过算芭小姐说帐房先生不行,从来没有。芳儿的意思是在怀疑大师傅弄错了,帐房先生还是很胜任的。大师傅听出来芳儿是这个意思,于是说,你不是没有接触过帐房先生,六十岁的人了,脑子有时会不好使。正说着,客户来了,他是空身来的,没带东西,好像还有一个人跟客户一起来,但他没进厨房,只在门口闪了一下,便不见了。客户和大师傅说了不少事,说完,客户转身要走,他说,还有一个人在外面等他。大师傅说,你再等一下,我把主要几件事记在纸片上,要给帐房先生看的。两人又为几件事说了一会儿话。大师傅把记好事儿的一张纸片交给芳儿,还让芳儿去送客户。芳儿送客户到烟畴楼门口,说了些闲话,便与他告别。这时跟客户一起来的那人从旁边的小店里买好烟回来。芳儿猛地一瞧,嘿,那人不是师傅蒋必句吗?是师傅蒋必句,芳儿大叫一声“师傅”,随着声音消失,芳儿已经站到了客户和老蒋之间。老蒋一见是芳儿,激动得没了方寸,他只用手指着芳儿,对客户说,是他,是他。客户笑着说,是谁呀?是他,是他,老蒋说。芳儿问,师傅,你现在怎么跟人做起了山货生意?老蒋顿了顿,说,是呵,没路可走了,只能跟着人做点小本生意。老蒋开始抹眼泪,可他脸上的泪水这会儿是越抹越多,有点止不住的样子。芳儿身边没有手绢,没法替师傅把泪抹去。老蒋用发抖的手去衣兜里掏烟,烟被掏出来,老蒋点火,点火的手仍有些抖。芳儿忙说,抽烟,抽烟,师傅不用急的。芳儿本想问老蒋关于师母过世的事,但现在看来不能问了,老蒋的情绪太激动了。隔了好长一会儿,芳儿才说,你们两人别走了,我请你们下馆子吃酒去。客户说,不能呵,老板还在城西口等我们回去呢,他说,只是口有点渴。芳儿说,你们准备走到城西口?老蒋抽着烟,说,不走怎么办?芳儿拉住老蒋、客户,说,我请你们喝茶,就在街对面。客户摇头,说,来不及了。来得及,芳儿拉两人走到街对面,进入茶楼,坐下,招呼上茶、上点心,这些事做得都很快,芳儿说,来得及,你们快喝快吃,我去门口叫一辆马车来,坐马车去城西口,比走要快了许多。芳儿叫马车去了。客户和老蒋连着喝茶、吃点心。一会儿芳儿来了,他坐下,也很快把自己一杯茶喝光。茶楼里的服务员要替他们添水,老蒋不要,说,来不及了。芳儿示意服务员添水,他对老蒋点头,说,来得及的,马车就在门口停着,车钱我已经付过了。老蒋看看客户,继续吃点心。吃了几块点心,老蒋想喝茶,但茶水太烫,没法下口。老蒋笑着对芳儿说,谢谢你,芳儿,你师母已经过世了。芳儿说,我知道,我知道,师母过世时,你正好不在家里,师傅,你不是在外面当拳师吗?老蒋说,我拳师、保镖都做过,现在这些事都不做了,只跟人做山货生意。客户看了看街景,说,可以走了,再不走,真要来不及了。老蒋看着一杯浓茶只喝了一开,感到有点可惜,但没办法,只得起身离座。三人走到门口,老蒋突然回身,走到桌子边,不顾茶水有多烫,一口气把自己那杯茶喝光,老蒋回头问客户,你这杯茶喝不喝?客户站在门口等老蒋,他没明白老蒋是什么意思,所以没说什么。老蒋听不到客户说话,就再次忍着茶水的热烫,把他的茶水也喝光,刚放下杯子,老蒋又看见了芳儿的茶水,他拿起杯子就喝,全喝光了,老蒋的眼睛盯上了桌上没吃完的点心。芳儿在门口说,师傅,你把点心都拿走吧,我都付过了钱。老蒋连忙把点心装进自己衣兜里。客户在门口说,你什么都要拿。老蒋装好点心,走到门口,在爬上马车之前,骂道,你这个狗屁精,充什么阔人,在路上你不是比我吃得还多?客户也不饶人,他坐在马车上回骂老蒋。马车启动,朝城西口赶去,两人在马车上仍然互不相让,对骂着。等老蒋想到要与芳儿道别,回头看芳儿,早已看不见芳儿的影子,马车已经转过了几条街的街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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