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后来听说了这事,就跑到关押他们四人的那座院子里,去看具体情况。这四人的伤口在右边肩膀处,铡刀铡过的断面很整齐,齐刷刷一铡刀下去,像很光滑的一面墙壁。我进去时,三人睡在床上,只有老过坐着。老过见了我,也不理我。我主动叫他。老过抬头,点点头,点点头,两次,没说话。我见老过的脸色十分苍白,可能是断臂失血过多所致。我正在寻找话题,跟老过说话。你来干什么?老过突然问我,是她叫你来的?这个女魔头,这个该死的女人……老过翻着眼珠子,虽然是在骂彩主儿,但也是在试探,他想摸摸我的底。我盯着那三人看,他们似乎也没睡着,在这种场合,我还能多说什么话?老过现在少了一条手臂,坐在椅子上,身体显得不平衡,后来老过站了起来,他这一站,身体的不平衡愈加显得突出。老过见我不说话,便在屋子里走了几步,是她让你来这儿的,监视,这是监视。我是来监视你们的?我看着屋子里几面墙,墙上有血迹,有尿迹,有鼻涕、痰的痕迹,这里的墙很脏,我是监视你们的人?我跟这屋子里的墙一样,是很肮脏的?老过脸上掠过一丝痛苦表情,伤口痛,伤口有这么大一块,像一块饼,像一块饼似的,痛哪,大先生,你摸摸,你摸摸,老过把肩膀送到我眼前。不摸,不摸,我退后一步,转过脸去,正好,我的脸转到另一面去,正好,顾福礼从床上爬起来,他的脸正好与我的脸相遇,你摸摸,你摸摸,你也摸摸我,也摸摸我,一边是老过,一边是顾福礼,两人都说,摸摸我,摸摸我。我说,这事儿是你们四人自己搞成的,现在都断了手臂了,何苦呢?芳儿和骆花也从床上爬起来。骆花说,我们不怪大先生的。他们两人老是要我摸伤口,这不是在怨恨我吗?不是,大先生,骆花的伤口恢复得最慢,她忍着疼痛,对我说,大先生,你别往心里去,他们两人在跟你开玩笑,他们两人这是在跟你说梦话呢。芳儿说,大先生,“摸摸我”是他们两人的梦话,是他们两人共同在梦里说的话,你别理就是了。老过说,呸,这是我的梦话,顾福礼是冒充的,你们也不想想,每人做梦都不一样,我梦到了某件事,顾福礼怎么也会梦到?娘的?起来,谁肯来摸我们的伤口?老过眼含泪水,娘的?起来,女魔头,死女人,瘟?,我迟早要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芳儿、顾福礼都喊。小厮走过来,用棍子狠抽他们三人,抽完后,又要抽骆花,骆花忙说,我没骂彩主儿,抽我没道理。什么叫道理?小厮头一横,什么叫道理?你们四人背着吉府,私收东西,被打死也是活该。我对小厮说,你们把他们关在一间屋子里,也不分个男女。小厮说,大先生,您别讲慈悲,这四个狗东西都不是好东西,他们跟畜生没什么两样,分什么男女?让他们睡在一个屋子里,就如同是让四头猪躺在一个圈里一样,大先生,您看这间屋子,墙上,地上,都是他们夜里撒出来的臭尿,臭死了。芳儿用左手朝窗口一晃,做了一个火烤掌招式,但肩膀上立即有了痛感,芳儿收回招式,一脸的痛苦表情。小厮踢芳儿,骂道,你若再使拳吓唬人,就让彩主儿下令,把你左边的手臂也砍去。芳儿朝小厮看看,一点办法都没有。我看他们四人,只有老过在断了一条手臂以后,身体左右有些失衡,其他三人倒不是这样,不管坐着、站着,身体各部都在一个水平线上,显得不偏不倚,左右高低都一样。你这个蠢货,顾福礼骂芳儿,右手臂都没了,还想用火烤掌来伤人?你就死了这条心吧,顾福礼又对我说,大先生,你跟彩主儿说去,我和骆花的伤都好了,我们想出去了。你们出去后,靠什么来谋生呢?大先生,我在当铺学了一点手艺,将来在外就靠这一点手艺了,就凭我顾福礼,难道不能养活自己和骆花?能的,我说,能的。

下午我就跟彩主儿说了顾福礼的意思。彩主儿说,大先生,你去把两人叫来,我来看看他们的伤势好了没有,好了,就给他们每人两块银元,让他们滚出吉府。

顾福礼、骆花被带来,小厮让他们跪在地上回彩主儿话。彩主儿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叫一个小厮前去拍打顾福礼右边肩膀上的断切面。小厮先是一怔,但马上醒过来,走到顾福礼身旁,用手拍打他的伤口。这是如碗口一般大的伤口哪,被小厮拍了三、五下,痛,怎么不痛?但不能喊,忍着,顾福礼脸上还勉强露出笑容,不喊痛,笑,要笑。彩主儿问,疼不疼?顾福礼摇头。彩主儿对小厮说,你用点劲,稍稍用点劲,用巧劲拍他,看他疼不疼。顾福礼又被小厮拍了几下,这次痛得厉害。彩主儿高声喝道,再用劲拍。小厮只得听命,再加力道拍打,这次拍得最厉害,而且次数也多。血从纱布里渗出来,把小厮的手都染得微红。顾福礼咬紧牙关,并在脸上装出笑容。彩主儿摆摆手,说,算了,给他们每人两块银元,让他们走吧,顾福礼,骆花,你们在外面混日子,要当心自己的行为,不能再像在府里那样,做偷鸡摸狗见不得人的事儿,你们两人毕竟在吉府做过,你们在外犯了错,犯了贱,人家会说吉府的,说吉府里的小厮没教养,懂吗?骆花跪在地上点头。彩主儿说,顾福礼,你一定得娶骆花做老婆,她为了你的罪过,都把一条手臂给断掉了,你不私吞金蟾,骆花也不会跟着犯错,你不私吞,老过、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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