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房,取毛巾擦头上汗水,隔了好一会儿,方气定心静,这时候听得霜芽儿端着茶水进来,我忽然抬头看那几件明、清瓷器(一边用耳朵听霜芽儿说话),发现瓷器此时闪出的光线时有时无,时断时续,并不像我在跑动中见到的那样,那时一件件明、清瓷器都对我闪动着热烈奔放的光芒,其火热程度,可比一堆正在深夜月光里静静燃烧的木柴火焰。我的东西就是你的东西,你的东西也有可能成为我的东西,在集体跑步之后,发现所有事物……都在不断发生视角变换,谁制造了队伍中的第一声吼叫,跑步的队伍,也像是事物在求变,接下来你要先于别人吼叫,并在队伍前面领跑,瓷器的表面光线也在求变,都是人,却像南园之中的群犬,比着各自的跳跃高度,比着奔跑速度,你还跳?我大先生已经提到这类行为同狗有关系,你还在大厅里跳着叫着?也是的,每天带领府里人在院子里奔跑,跑动时带着体内液体冲击精神土丘,冲击呼吸气管,这是空气不按照日常规律,在一群移动的人身体之间错误地做着运动,结束,我,大先生,刚吃了今天的早饭,身体里的胃酸味和身体外面的汗酸味……结束,但我大先生现在的想法是什么,却不好说,这是我的后路,后手之路,两条跑动的线条平行着,酸味浓烈,线条平行,麦积谷的考古活动与今天早上的集体跑步是平行的两条线,它们也是一对伙伴,投击飞石……什么?用飞石投击,而且在活泼的个人意识中,在意识的上空,石头飞行,我大先生,今天不仅自己跑步,我还带着众人跑步,我今天去茅厕拉了一条形状像蛇或像龙的粪便,今后我大先生还将领着大家一起去茅厕中拉早晨起床后的第一堆粪便,而且还是那所茅厕,一所固定不变的茅厕,它是龙蛇腾飞之地,你大声嚷嚷有什么用?站在红墙院子外面,高喊“彩主儿”,这么脱离集体,突出个人,有什么用?彩主儿真的从院子里出来了,她真的跟在队伍后面跑了起来,她真的做了吉府的主宰,队伍跑着,路过一个个站台,在跑之前、跑之后,瓷器改变了放射光线的方法,我从队伍里慢慢退出,心脏跳动慢慢减缓,变得正常,队伍慢慢散去,而被摆放在桌子上的早点仍然温热,这碗点心,很明显,是靠得住的,它是可靠的一碗肉馅丸子,是可靠的、十分有营养的食品,什么?你也太……你的表现,你的思想,这两者显得也太潇洒、太不靠谱了,是吧?有点,我大先生在这上面是有点不靠谱,二先生老过也有这方面的问题,老过老过,你是一个极其不可靠的家伙,这一点可不像我,我大先生……这时霜芽儿走进书房,她在大先生耳边说了句“人来了”,便转身走出书房。大先生知道是二先生替自己女儿算芭找的一位日本青年来吉府了,于是穿上会客正装,去红墙院子同那个日本青年人见面。

那前来与算芭相亲的日本青年是考古专家川次郎的学生,是川郎的侄子,人们都叫他“小川”。川次郎收了小川做学生,带着他学习研究亚洲文化,其中就包括对中国文化的学习和研究。在大厅里坐了三位客人:川次郎、小川和站在川次郎身后的飞刀女郝之芙。两个日本人,一个中国人。

大先生进大厅,见二先生正与川次郎谈着去麦积谷掘坟考古的事情。川次郎除了谈考古方面的事情,还不止一次提到飞刀女郝之芙,说自己就是在谷里见了她的飞刀绝技,才将她带在身边的,不止说了一次,这事情在川次郎口中被反复说着,最后还说将来回日本,要把郝之芙带回日本,在日本,郝之芙可以开馆设教,收学生,让中国武术在日本扎根,说这飞刀绝技,也是中国文化,即亚洲文化的组成部份,川次郎说,旁人可能不懂,或者不重视,但他川次郎是极为重视极为珍惜的,将来定要带着郝之芙回日本,在日本传授飞刀武功。这个日本专家屁话说了一大堆,他好像忘记了今天来吉府所为何事。郝之芙的飞刀功夫是好,但在麦积谷会这种飞刀的有好多人,有几个男人的飞刀,其技艺远在她之上,郝之芙现在是作为李唐城伪军中的一名女兵出现在世人面前(女汉奸),她可以不去她的单位上班,是因为川次郎向有关人员(也是汉奸)打了招呼,将她留在自己身旁,当了一名保镖,所以,郝之芙在李唐城市民眼里是汉奸,是日本人的看门狗,她可能还会陪川次郎上床睡觉。川次郎回头看看飞刀女,见她眼也不眨站在自己身后,想自己平时没白教育她,站在自己身后,眼都不眨,这是多好的敬业精神。川次郎欣赏完郝之芙,才对二先生说起了自己的学生小川,刚说几句,大先生便走进了大厅,二先生起身,想作介绍,大先生不理二先生,自顾自向川次郎和小川点头。这时的郝之芙,她的一双眼睛像被灌了铅水,一直向下沉,眼光似乎要钻入川次郎的颅骨里面去。川次郎走到大先生面前,跟大先生握手,说:“大先生请坐,吃饭,请吃饭。”吃饭?大先生没把手从川次郎手中抽出,继续问:吃饭?吃什么饭?川次郎立即说:是吃茶,吃茶,大先生坐下,请吃茶。大先生顺眼看日本青年,这是个很不错的年青人,给算芭做丈夫,好,不错。可惜他是个日本人,是日本人呵。郝之芙是全李唐城里唯一一个女汉奸。算芭若是跟了日本人,算芭便会成为李唐城里第二个女汉奸。大先生心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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