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得由他来做。

二先生走到墓区,也没人跟他打招呼,大家都在埋头挖坑,希望能早早找到墓穴,有五十个银元入帐。二先生还是跟前几天在墓区里巡查一样,一个土坑接一个土坑看过去,觉得希望不大。这些被挖开的土坑,都是生坑,坑里泥土,很明显,以前都没被人动过,在这种生坑里面是不可能找到千百年之前的古人坟墓的。要放弃,仆人们似乎都非常理解这一点,要放弃,是生土坑,就得马上换掉,找新地方去开挖。从站着的地方望过去,什么?这是二先生的视角,从二先生那儿望过去,数一数,有多少个朝天洞开的土坑在地面上出现?他们这些人都学会了放弃,这也是考古的学问之一?这些人为了能快速找到墓穴……突然有人喊:这儿有从天上落下来的雪,这儿有雪。乱说,现在的山里季节,哪来的雪?喊有雪的那人离二先生近,他的话只有二先生一人听见。那人是谁?那天所有仆人都跑到王托子在空中划出的那条“暗示弧线”下方,企图在那里找到有关启示,只有一个仆人站在原地没动,那人当时还用脚后跟将地上青草踩倒,使草流出了不少绿色的水汁,毁灭了小草生命,那人当时还劝别人快点动手铲土挖坑,做点实事。现在那人又喊:这坑里有雪。现在是什么季节,山里哪来的雪?那人又喊:在我挖的坑里出现了冰雪。从二先生站着的地方看过去,墓区某些地方已密密麻麻布满了土坑,这都是挖坑的仆人不断放弃的结果,这都是他们刚刚学到的那点考古知识造成的结果。二先生又能看见许多生硬的土坑,又能听见有人喊:在我的土坑里出现了白色的冰雪。走过去看看。什么?二先生顺着一条小道想走过去看个究竟。是先看土坑呢,还是先去听那个昏了头的人细说他是如何在土坑中看见冬雪的?就随意一点,走过去,走过去看了两个土坑,脚还被从土坑里翻出来的石片狠狠硌了一下,二先生放慢脚步,踢了一块泥土,泥土中不见任何古人留下的痕迹,是生硬的山地自然土,继续朝前走,又看了几个土坑,这几个土坑挖得比较浅,没几下,他们没在土坑中掘几下,就放弃了,这不行,这似乎有点冒失莽撞,不像是在进行考古工作,倒像是农民在田里掘个小洞,种些蔬菜什么的,土坑挖得太浅了,这样浅的土坑不能说明问题,放弃了也是浪费,过几天叫他们来浅土坑里继续挖几下,要挖几米深,挖几米深以后,再对土坑底的土层进行分析,有没有墓穴在下面,才好确定,不知不觉已经来到那喊话人挖出的土坑边,二先生见那人正弯身在土坑底刨土,动作幅度不大,用力却不小,他刚才在土坑里喊道:在我的这个坑里出现了冬天的冰雪,出现了冬天的冰雪,出现了冬天的冰雪,第一句话由挖坑的人说出,后面两句从山谷深处传来,二先生对坑底那人说,你说什么呢,现在这种时候山里哪来的雪?喂,在坑底的那人,喂,你在坑里乱喊乱挖些什么呢?喂,我是吉府的二先生,你给我上来,让我瞧瞧,你在坑里遇见什么鬼魂了,“不是的,”那人直起腰,看见二先生正高高站在自己头顶上,站在土坑边沿,“不是的,二先生,不是的,二先生,”这是在山谷之中,人说话会从一句变成几句,后面的话全是从山谷远方传来,“不是的,二先生,”他说,一边从坑底爬出来,“不是的,二先生,坑里确实有一点白的颜色在闪光,像冬天积雪那样闪出白光。”说完,他让二先生自己看,这土坑已经挖了有好几米深,下坑需用小的木梯子,站在上面看不清仆人所说的东西是什么,二先生想下到坑里去,但脚上穿着布鞋,不像仆人穿着胶鞋,但还是要下到坑里去看看,二先生和仆人换了鞋,沿木梯缓慢下到坑里,拿起被仆人丢在坑里的小刮刀,将闪现白颜色的那一块东西慢慢用刀刮,主要不是去刮那件东西,主要是把东西周围泥土剥离,二先生正在这么做,这东西确实有点像雪,用手摸,冰冷刺骨,“二先生,喂,二先生,”仆人在坑上喊,“二先生,是不是有点像在大冬天落下的雪花?”“像,像,但这是一件金属器,你已挖到了宝贝,按我们的规定,你可得银元一百五十个。”“二先生是不是说错了,按规定,我可得到一百个银元,没有一百五十个银元的。”“有,怎么没有?挖到古坟,五十个,在坟里挖到宝贝,又是一百个,加起来不是一百五十个?”那人听见二先生这么说,在土坑边发起愣来,二先生在坑底叫他去喊王托子过来,他也没听见,直到二先生喊了多次,他才极其高兴地跑去叫王托子来这儿看东西。

晚上的时候,那件古代金属器皿被从土坑里挖出,放在了棚屋里的一张桌子上,王托子仔细看过东西,跟二先生说,这是一件汉代的东西,用铜做底,然后在铜的表面错银,考古价值十分巨大,是一件了不起的文物,但究竟是个什么情况,还得回到李唐城里,请大先生定下调子。这是一件汉代的铜错银器物。这次说话只有一次声音传播,因为说话人是在棚屋里说了这话,他没在山谷里说出这一考古秘密,没有第二句、第三句关于吉府得了汉代铜错银器皿的话语在山谷里回荡。

这件事结束以后,接着没几天,又来了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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