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要听小和尚的话,早上就去大和尚处,未及出门,是刚用过早餐,我还在临时住的屋子里寻找茶叶罐子,不想又见昨夜来过的小和尚出现在院子里,他见我房门开着,却不进来,我说,你先进屋里来,我在找茶叶罐子,等泡了茶,端着,才能去住持那儿谈论书法,小和尚根本不理我,他不时回头看院门那儿,我觉得可能在院子外面另有东西需要小和尚去照顾,果然,在院门口有一只衣袖闪过,好像是男人穿的长衫,是长衫的袖子在院门口晃动……我丢了找茶叶罐的念头,走到院子里问小和尚,外面是谁?小和尚朝门口说,进来吧,你进来吧。穿长衫的人走进了院子。一看,认识,是上次到吉府去向老过讨要东西的那人。他跟我握手,没说什么话,只叫了声“大先生”。小和尚说,你们有事快说,说完了,大先生还得去大和尚那儿。小和尚走出院门,站在外面过道上等着。我让那人进屋谈,他摇摇手,说,在这儿说一样,反正就几句话。他说,我昨天去贵府,见了老过,问他,医生除了托他保管那个本子以外,还有没有把别的重要东西托给他收藏?可老过一直就说:“人不对,人不对。”他老说我不对,我们都是抗日组织,都是为了抗日,有什么对不对的?我说,老过又不是你们组织上的人,凭什么要他帮你们保管秘密的东西?他说,老过不是我们这边的人,也不是医生他们那边的人,老过是个中间人物,可医生当时确实将一些重要东西交给了他,我们和医生那边的人都要找他,老过应该跟我们合作,不能一见我,就说“人不对”,他还有一句话:“口说无凭,口说无凭。”我说,老过担心东西被日本人拿去,所以小心,你们两个不同的抗日组织可以先商量商量,一起来人找老过,要弄一个老过认识的人去吉府,像你这样一个陌生人,独自一人去找他,他岂肯轻易将东西给你?以前你拿到的那个本子对不对呢?“不对。”“不对吗?”“是不对,不过也有可能东西是对的,只是我们不了解其中的奥秘。”我听他说到这儿,立马觉得老过的担心是对的,这人拿到了本子,却不会使用,说明本子里的秘密不为他人所知,而这个“他人”就是眼前这人,或者是这人身后的那个组织,所以老过总要说“人不对”这句话。来人倒也不急。可能现在是早晨,是山里的早晨,空气新鲜,在空气之中,干净的水分充足,人呼吸了,可以提高精神,全身都有劲,可以鼓舞抗日斗志,遇到隐秘战线上的复杂情况,心情也会变得不急不躁,能做到恰当处理。闹了半天,是山里的气候救了他,救了整个李唐城里的抗日事业……又瞎说,又瞎说,待一会儿去大和尚那儿谈论书法,也能如此瞎说一通?我刚要对他说,让他回去和医生那个组织协商一下,一同来人去吉府见老过,可门口的小和尚已进入院子,小和尚朝我看着,朝我看着,我懂呵,他是在催我,要我尽快了结与来人的谈话,去见大和尚。我懂呵,书法对我很重要……老过给来人的那个本子,那个本子、那个本子、那个本子、那个本子中的秘密关我屁事,也不关老过的事,老过是谁?到现在还没人说得清楚,我想到这儿,我看来人的眼光变了,我暗暗分析,考虑,我要么不分析,不考虑,一旦分析、考虑起来是很厉害的,我最终分析、考虑的结果是这样:来人有可能是日本特务,他既不是医生那边的人(这一点老过已经说明了,他说:“人不对。”),又不是毅司令那边的人(因为我同山里有联系,山里至今还没有派一个我熟悉的人来跟我联系,我是两边都有联系,山里的组织和城里医生他们的组织,而老过呢,他不光和这两个组织有联系,还与日本人有联系,而且从表面上看,老过真像是日本人的人,是他们的走狗,是卖国贼、汉奸),他是日本特务,起码有这个可能,我看他的眼光变了,彻底变了。“你要不要先……走?”“我还是要去府里找过先生的。”“老过是汉奸。”“这是你们府里给他定的。”“老过是汉奸。”“他不是汉奸。”“老过是汉奸。汉奸找……汉奸。”“你说什么?”“我说老过是汉奸。”“是不是汉奸,应由组织上来决定。”“不用你们决定,我们已经决定了,定他为汉奸。”“老过,不,老过同志……”“老过不是你们组织上的人,你不能叫他为‘同志’的。”“老过是我们的同志,是外围人员……”“外围?”我心想这人真有可能是日本特务,以后不能让他进吉府,吉府可不欢迎日本特务。我说,你还是先走吧,以后见老过……到时再说吧。他开始沉默了,慢慢走了几步,转身,什么话也没说,走出了院门。他走了,我也要走了。但小和尚等那人走出院子,反而向我的住屋走去,我拦他,他说,你刚才好像在屋里找什么东西。我说,找茶叶罐,想泡了茶,端着,去大和尚处喝。大和尚房里也有上好的茶叶,拿来喝就是了,小和尚说。我说,有是有,但不是我所喜欢的茶叶,我喝的茶叶是从吉府带来的。在屋里把茶叶罐翻出来,泡了,用两只手轮流端着,跟小和尚去知觉住持处。

路过餐厅前面,见几个工匠正站在台阶上用手向餐厅大门上方指指划划,相互之间在商讨着事情。从厨房里出来的两、三个烧火和尚站在旁边看热闹。我手里端了热茶,行走自然缓慢,走路慢了,看路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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