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站在大殿中央的宫女身上,准确的说,是她手中的托盘上。
宫女也被这西越使臣拿出的怪东西惊得愣了下神,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宫女连忙收回目光,颔首低眉,转身拾阶而上,双手举过头顶,将那托盘呈给了皇帝。
托盘上的那件东西仅有巴掌大,黑黝黝的,扁圆扁圆,不泛光,但看着也不糙手,浑身上下没什么特别,就像是一块……刚从地底刨出来的普通黑石头。
“什么宝物……我看这西越使臣八成是来糊弄人的。”
“我瞧着像砚石?”
“笑话,区区西越小国哪里会有砚石出土,再者,砚石算什么了不得的宝物,这不是白脸蛋上打粉,可有可无嘛。”
砚石是夏国特产的矿石,是制作砚台的原料,千里迢迢送一块砚石过来,实在是小题大做,况且就算是砚石,这也忒小了些!
在阵阵嗤笑与不以为然中,老皇帝拿过托盘上那块巴掌大的黑石头,皱着眉头端看了半天,亦没看出什么所以然来。
作势清咳了一声,老皇帝狐疑地瞥了眼面前站着的阿古泰,这西越使臣真不是来忽悠他的?这浑身毫无可取之处的黑石头,算哪门子的宝物?
阿古泰显然也听见了,面上丝毫不见窘迫,反而转过身,对着四周众人笑了笑,挑眉道:“我道大夏国人杰地灵,定有人慧眼识珠,能勘破这宝物的奥妙,然而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说完此话,阿古泰径直跪下,上身却挺得笔直,目不斜视地看着老皇帝:“听闻前朝有件‘有眼不识荆山玉’的典故,使臣卞和献上稀世宝玉,却被国君当成了破石头,砍掉一足,看来今日,我阿古泰也要重蹈卞和的覆辙了。”
阿古泰虽然夏国语发音还不甚标准,但是掷地有声,其话中隐含的深意,让整个大殿顿时寂静下来。
片刻后,老皇帝不紧不慢的开口:“阿古泰不必担忧,朕虽然称不得什么千古明君,但却没有砍人手脚的嗜好。”
老皇帝微笑着眯眼,略带调侃的口吻,缓解了殿内些许尴尬。老皇帝命阿古泰起身,继续道:“不怕众卿笑话,朕在玉石上面知解甚少,不过百官里却有一位能人,想必可以为西越国君解决这一难题。”
老皇帝的目光随即往大殿最末的角落处扫去,扬声道:“薛赞治——”
话音方落,一位身穿五品朝服的官员忙不迭地从坐席中站起身,快步走上前,兢兢战战地叩首道:“臣在。”
正专心致志叼着酒杯饮酒的苏青荷,在瞥见那官员的面容时,差点把口中的甜酒给喷了出来。
面色黝黑如炭球,和托盘上那黑漆漆的石头倒是相得益彰,长相平庸,身材中等,不高不瘦,浑身上下再找不出出彩或是与众不同的地方,那人不是薛定山又是谁?!
苏青荷眯着一双酒目,醉意醺然地打量着他,瞧瞧他身穿的官服,瞧瞧他脑袋上的顶戴花翎,瞬间心思就明亮了。
五品的赞治少尹,有品级而无实权的勋官,多半是老皇帝看中他在赌石上的天分,赐给他这勋官,目的是赏他一个够格进国宴的门票罢了。
事实与苏青荷猜想得差不离,老皇帝早知国宴上这四国使臣会不安分,定会出些玉石上的怪题难题,于是暗中派人去民间搜寻玉石方面的高手,自然而然得就找到了这位赌石界的泰山北斗,薛定山同志。
薛定山因相貌普通,全凭着这薛家家主的身份而带来的不卑不倨的气质,才能让人留下一份印象,而他家业再大,也不过是一介草民,如今一夜之间官绶加身,第一次进宫面圣就是国宴这般大的场面,饶他这般在赌石界横着走的,此刻在这金銮殿内也是慌乱了手脚,喉结不停地上下滚动,以吞咽唾沫来缓解紧张。
阿古泰可不懂什么勋官不勋官,真的以为他是正经的官员,敛了神色,做了个请的姿势:“大人,请您一观。”
薛定山目光落在那黑石头上,紧张的情绪倒是平定了不少。
不就是鉴定一块玉石嘛,别的他不敢说,可要是论鉴定玉石,他要论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
当他得知他被皇上看中,只要在国宴上应付几个问题,就能从此官居五品、平步青云时,他以为这是上天砸下来的馅饼,一口就应了下来。然而他并非是被官爵富贵冲昏了头脑,而是他对自己有信心,对自己的‘特异能力’有信心。
薛定山不着痕迹地将手掌在下摆上蹭了蹭,擦掉了湿漉漉的汗渍,他轻轻吸了口气,在众目睽睽之下,慢慢地伸出手去把那石头捧在了掌心里。
在指尖接触到那石块表面时,没有任何异样的感觉发生,没有任何图像在脑海中浮现,薛定山当即有了一个推断,这东西不是翡翠。
然而这并没有使他慌乱,除了翡翠,这些年他走南闯北,不仅四大邻国,连周边的一些不知名的小国他都踏遍了,许多寻常人闻所未闻的稀奇玉石,他都有所了解。特殊异能没有了作用,他开始细致地凭肉眼,研究起了这玉石的表面。
这石头表面触感紧致,看来并非是什么风化壳,再看这黑色乌压压的,没有任何一处不均匀,这黑意必是直沁到了内芯里。再掂掂重量,与寻常的石头并未有什么不同,薛定山凑近了去闻,当下捂住了鼻子,这玩意怎么还有一股子腥味!
薛定山把石头放回托盘,皱眉对老皇帝躬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