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钱走进李向东办公室的时候,李向东坐在大班椅上,板着脸盯着他。老钱心里再惶惑不安,脸上还是堆着笑。他说,早想到你这来了,一直不见你,你如果不给我电话,明天,我也会来向你汇报工作。这么说,他就坐到李向东对面的椅子上。
李向东有点困惑,想黄已经跟他谈过了,他也知道生什么事了,竟还摆出这么副神情,到底想干什么?
老钱坐下来,拎着的包垂在桌下,两手动作了一番,玩戏法似地拿出一个大信封,放在桌上,一下子推到李向东面前。
李向东问:“这是什么?”
老钱没想到李向东会这么问,愣了一下,便“嘿嘿”地笑,说:“快过年了,叫杨市长买点年货过年吧!”
他想,把这事办了,李向东这信封收了,火气应该没那么冲了。虽然自己也知道自己办事欠妥当,这鸡腿打人总是嘴软的!
李向东果然笑了,说:“你太客气了。”
他拿起信封掂着。其实,不用掂,也知道这信封的份量。他说,你也没什么准备,突然之间,也不知该怎么回敬你?他把那大信封推到老钱面前,说,这样吧,就当是我还你一个人情。这一来一往,我们谁也不用给谁了。
他收敛了笑,说,你收回去!我们两人何必搞这名堂!
老钱心里跳了一下,感觉问题严重了,但嘴上还是说:“我知道,我工作有失误,给你添了麻烦,让你在香港大亨那丢了面子,这一笔归一笔,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就算你觉得我不胜任现在的工作,明天把我撤了,这心意你也得收下吧?”
李向东想,我要收了这心意,明天还能撤你吗?明天动你一根汗毛都不行了!
刚才在回来的路上,他已经有挪动老钱的念头了。回到市县,把财政交给老钱分管,完全是为
了拉拢他,争取在五人组,在市委常委中削弱钟市长的势力。如今,这个意义已经失去了,老钱对他已经不重要了。
现在,最重要的是老钱分管这项工作没有对他负责!
老钱分管财政后,几乎就没有跟他汇报过财政的情况,上一次,扶持镇级经济,财政局那些人差点跟他这个市委书记叫板,这与你老钱不得力无关吗?那一次,李向东就记着他一笔帐了。今天,这笔帐当然要记在你老钱头上。这么大的事,你竟一声不吭,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再让你多掌管几年财权,你可能就大胆地直接敢跟我李向东叫板了!
李向东说:“收回去,让人家看见不好!”
老钱尴尬地笑着,不知收回好,还是不收回好。这时候,便有人敲门了。李向东从大班椅上站起来,走到沙那边去泡茶,随口叫了一声,进来!没想到,进来的却是黄。
黄笑“哈哈”地说:“来你这混口茶喝喝!”
李向东看了他一眼,那眼神似乎在说,别给我装,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玩什么古怪,你没有跟老钱进来,还不是想留个空间给老钱,让他有时间把信封交给我。
黄似乎也明白了李向东那眼神,说:“快过年了,老钱,你这阵一定忙应酬都忙不过来吧?看你这脸色,就知道你刚喝了酒。”
他这话像是在说老钱,其实,是说给李向东听的,这不是快过年了吗?有些事不是不能让第三者知道吗?所以,我还是避远一点好。
老钱从椅子上挪过来,说:“乐极生悲啊!”
黄说:“有什么乐极生悲的?”
老钱说:“这不是给李书记批评了吗?一点面子也不留了!”
黄听出那话里的一语双关,便看了看李向东。
李向东说:“一个班子里的,没那么多客套。”
他先给老钱倒茶,说:“谈谈情况吧!市财政到底借了香港大亨多少钱?怎么借的?都化到什么地方了?”
老钱低头想了想,说:“这个事我也不大清楚,那时候,我还没进班子,虽然也听过一些传闻,但传闻的东西未必属实。”
他说,据说有一部分用到北海湾开了,一部分用于应付当时的开支,都是什么开支,很难说得清。
他只能老老实实地说。他说,这种情况也算普遍吧!是前任市委书记亲自借的,钱都划到帐上的,程序上没有问题,没有截留的情况。当时,是以财政下属一个企业的名义借的,如果按正常程序追讨,可以说,这笔款与政府无关。
他说,问题是,这笔款既然是前任市委书记出面借的,人家就把这笔款当政府借的了,就要政府还了。借款额是五千万,每年的利息都按期还了,按合同规定,后五年是连利息
连本金一起还的,一年还一千万,如果按程序去办,到了今年,也只剩一千万了。
李向东问:“怎么就不按合同办事?”
老钱便不说话了。
黄说:“这也怪不了老钱。”
李向东想想,黄说的没错,要怪只能怪前任,前任借了钱,用了钱(当然,那钱不是他自己化的),却不还钱,显然就有赖账的嫌疑,显然就是想要你下任还了。这下任是谁?他也不知道,反正谁接任谁还。
钟市长也有责任。他当市长管了两年财政,怎么不跟踪这事,不按合同办事?
李向东想,那会儿,钟市长正跟前任对着干,他会主动给前任卸包袱?这么想,他感觉到,这前任似乎也有自己的说法,或许,他一直都要求偿还,只是钟市长顶着不执行。
事情变得有点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