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天转过头来,看了冷霜凝一眼,随即垂眸掩了眼底的古怪神色。
“血祭之事细说起来应是皇族定下的。当初五国初定时,地皇临近尘归,她昭告天下要将自己的元神轮流降生在每个国家。拥有地皇之力的元神,你以为各国皇族会允许它随意降至民间么?各国的修仙者常有四海游历的习惯,万一沦落他国,受他方势力利用又当如何?自然是降在皇族最为妥当。因而太古时期,地皇尘归之后,各国便在宫中供奉大五行灵珠的神殿内加诸结界,后来历代地皇尘归,元神都将被引至皇城。久而久之,神纲便就如此定了。只是这次不知为何出了问题……至于祭礼,祭祀天地二神,规格自然是最高的,血祭自古便有,不足为奇。寻常人家祭祀天地尚要烹羊宰牛,皇族以人为牲,由来已久。神纲上也从未说此举不可。”
“那我大哥就该死么?既然牛羊可宰,人也可宰。那皇族也是人,贵族、百官、侍卫、宫人,哪个不是人?为何不把他们的命拿去血祭!那些被卖去仙奴坊为奴,无家势可依的人就活该去死么!”少女声色凿凿,含怒质问。她站起身来,眼里盛着灼灼火焰,昏暗的牢房里声势逼人。
“这是谁定的神纲!既然神纲如此,我便杀上神域,将那神纲烧了,改了!在这世上另寻一番世道!”
她提着一双重锤,忽而毫无预警地砸向牢门!
铿锵一声巨响,响声之势若直冲云霄!
“我大哥不会白死!终有一日,我会用这双锤子砸破神域的大门!告诉世人,神权,不是不可反抗的!我要把它立在神域的大门外,让那些来往的自以为高贵的人,鉴!”
她回头,一缕发丝咬在唇见,惊心的艳。连坐在地上雍容高华的男子都怔了怔,他望着她彤彤耀目的眸,听她说:“你且等着看!”
你且等着看。
男子垂下眸,半晌,唇边一抹如昙般的笑容。他缓缓起身,抬眼,眼中光华如圣山之雪,波光明灭。
他颔首,“好,我便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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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边泛起鱼肚白之时,白国帝京白都外十里的山林里,两人遥遥望着下方经过的骑队。
黑色的万赤马走得不快,后方带着辆马车。为首的男子一身黑色的劲装,墨发飞舞,眉目间罩着黑气,活像讨债的债主。
山头上,男子看一眼身旁的少年。少年负手而立,发丝高束,身后背着一对重锤。
“这药膏拿去擦了,你额角的刺痕很快便会消去,日后总不至于惹麻烦。”凤天伸出手来,掌心一只精致的檀木雕兰盒子。
“不用。”冷霜凝看一眼便将目光调转开。她终究要走上一条与这世上的修仙者不同的道路,对于四海五国来说至高无上的神权,却是她穷尽一生之力将要反抗的。额角的刺字又或没有都不能阻止她的决意与脚步,而她偏偏要以这样一个姿态站在神域的顶点!
凤天笑了笑,仿佛早知如此,他袖口一垂,药膏已收了回去。
却听少年转头问道:“你怎么还不走?”
凤天少见地皱了皱眉,抬眸望她,“你就这么希望我走?”
被他这么一问,原本负手而立的少年忽然就不那么威风凛凛了,他四下里看,极不自在地说道:“你的官位不是很高么?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不在朝中难道不会被发现?你已经出来够久了,万一……你有麻烦怎么办?”
她这般模样也是少见,凤天自然不放过,他含笑望她,直到把她看得恼了,抬眼怒瞪他,这才作罢。
“放心,我自有法子圆过去。不过此时还真的需要回去一趟。”凤天笑道,随后看了眼下方已经经过了的赤烈王骑的队伍,又道,“赤子烈不会立刻回国,他应当会沿路去趟灵地仙岛。我随后也会想办法去往岛上,等我与你会合。”
最后一句他凑近了说,气息呵在她颈旁,少年立刻跳开,用眼神杀他。见他愉悦低笑,终于再不理他,念了隐身咒,径自飞向骑队后跟着的马车里。
凤天看着那马车帘子随着颠簸无声动了动,唇边笑意散开,山间雾色舒卷,转瞬也没了踪影。
……
神历十六元1015年,白国天成祭典,神迹未降,八荒结界降于金灵神殿,金灵珠遭封印。同一日,地皇元神之力突现白金宫宫门前,一瞬便消失了踪迹。
赶来的紫洛元君等人未有所获,五国震动,渐陷于阴霾之中。
大闹皇城的炎国烈王赤子烈坚称自己在此前便已出了宫城,并不知其人为谁。
白国因自陷困境,并未深究赤子烈之过,反而以国书望他带回炎国。
烈王殿下的骑队浩浩荡荡走出宫城,却在城外十里处发现有“偷渡者”。
赤子烈大怒,亲自从马上下来,掀了车帘儿便要将这胆敢借他的顺风车的家伙给打下去,却见车内,少年抬起眼来,皱眉道:“喊什么?这么大嗓门。我欠你钱了吗?一百颗上品灵石,带我一路,可够川资?”
烈王殿下黑沉沉的眉越皱越紧,盯了那少年许久,忽而一把将他自马车里粗鲁地提出来,双手擎着他的腋下,仰着头与他大眼瞪大眼。
半晌,官道上一声欢喜的哈哈大笑。
“你没事!你没事!”
少年皱着眉头,一脚踢在他膝头,趁着他吃痛间向后一跃,身手灵敏地又窜回马车里,掀着帘子问:“要出海?你要回国吗?”
“不,先去仙岛一趟。”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