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蓥一说:“文秀姐,你说卓阳是令尊从山里捡来的那你们后来有没有去找过他的亲生父母”当时再怎么说已经是八十年代后期了,再偏僻的山区都与外界渐渐有了互通,卓阳这样一个小孩怎么会独自出现在深山老林里呢
芮文秀的手停了停,随后又动作起来,开始点香叩拜,她说:“应该是找过的吧,只是没找到。 l当时这件事是我父亲一手操办的,不过”
“不过”
芮文秀说:“不过,也可能是没了。”她说,“听你们昨天所说的话后,我特地去查了一下家里的记载,阿阳在芮公墓里中的暗器叫作天水针,这种针淬了我芮家的独门剧毒,但凡中针者,不出半小时便会毒行全身,器官衰竭而死。”
陆蓥一吓了一跳:“那卓阳”
“他很快就没事了对不对”芮文秀看向陆蓥一,笑了笑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阿阳的血其实可以当做解药来用。”
陆蓥一糊涂了,说:“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恐怕阿阳也曾经接受过药人的培养,我父亲当年或许早已知道他不会有回家的一天,所以是把他当作镖局的正统继承人来培养的。”
陆蓥一回去的时候看到卓阳正坐在桌边看东西,桌上摊着他们从芮如海墓里带回的两样宝物,一杆折断的铁枪头,还有一叠纸。那幅画因为浸泡过水,陆蓥一拜托芮文秀送到当地文物部门找熟人修复去了,那叠纸却因为封得很好,所以逃过一劫,卓阳现在就在认真地看那叠纸。
见到陆蓥一进来,卓阳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竟然没吭气,又低头看纸去了。
陆蓥一:“”
陆蓥一喊他:“卓阳”
卓阳没理他。陆蓥一莫名其妙,走过去推推他:“嗨,干嘛呢,你不是看到我了吗,干嘛不理我”
卓阳眼也不眨地看着那些纸说:“你跟文秀姐出去也没跟我说,我就睡你旁边你也看得到啊。”
陆蓥一简直无语透,“密信,陕西城固陕西城固曾铣王环”
卓阳点点头:“我查来查去也只想到这样一件事。”
这就对了,嘉靖二十七年,权相严嵩为构陷首辅夏言,从官至三边总督的曾铣下手,先教唆其部下仇鸾陷害曾铣下狱,其后将夏言也拖下了水。当年,曾铣被腰斩而亡,其妻与一双幼子流放,明史称之为第一冤案。当时曾铣有个忠肝义胆的部下名叫王环,他临危受命,舍下家人护送曾铣妻子与一双幼子一路躲避追杀,风餐露宿直至流放地陕西城固,其后更照料了母子俩二十年线索终于对上了一半。
陆蓥一说:“莫非莫非当年蓝肃与芮如海是打算通过慈航真人显灵的手段来阻拦曾铣被处刑一事”众所周知,嘉靖帝沉迷道术,慈航真人作为道教女真,如果出现异象,必定会引起嘉靖帝的警惕。
“但是他们失败了,被白莲教的人搅了局。”卓阳思索着说,“可是蓝肃为什么要偷盗玉慈航像呢,偷像难道也是计划的一环,陆修吾又知不知道这件事我觉得这里头肯定还有些事是我们不知道的。”
陆蓥一听卓阳说着当年的事,脑子里却在不断思考别的事,他在脑子里将卓阳的相貌与那幅画中的蓝肃做着一一对比,一样刚毅的眼神,一样笔挺的鼻梁、方正的下颌、不薄不厚的嘴唇,但是蓝肃会显得更儒雅一些,卓阳则要阳刚许多,陆蓥一越看越觉得卓阳或许真的是蓝家后人。
卓阳说:“这证明我们的猜测是对的,芮如海当年退隐江湖后并没有立刻隐居,而是去完成了蓝肃未尽的遗愿,帮助王环一同护送曾铣妻儿前往流放地,只是王环到了城固留下了,而他小陆”
陆蓥一回过神来说:“嗯,什么”他在思考要不要把这个推论告诉卓阳,如果卓阳知道自己有可能是蓝家的后人
卓阳说:“我认为芮如海当年与王环挥别后,是为了护送蓝家的后人逃离危险才会一路在中国兜了大半个圈子,最后才抵达了归溪。”说到这里,卓阳的眼神有了一瞬间的飘忽,似乎回想起了很久远的回忆,“归溪我去过,十岁那年芮继明带我去的。”他想了会,似是若有所悟,转过头来看向陆蓥一说,“好久以前的事了,大部分都记不得了。”
其实还是有几分记忆的,天色已晚,他被芮继明牵着手走在一条僻静的小路上,走到底,看到一栋小小的屋子,然而屋子上了锁,从窗口望进去,里面积满了灰尘,已经一个人也没有了,回去以后,他才发现小鹿也走了。从那天开始,卓阳迅速地长大了。
陆蓥一试探着说:“对了,刚刚我陪文秀姐去给芮家的祖先扫墓,她跟我说,百里旬离开部队可能是有任务在身。”
卓阳抬起头来:“出任务”他想了想,然后点点头说,“这么说来,我想起以前听过的一个故事。”
“什么故事”
卓阳说:“是一个老兵告诉我的,说有回他在边防缉毒查到一辆过境车有问题,结果发现车上的毒贩之一竟然是他曾经入伍时的班长。那个人明明已经退伍多年了,怎么会去当毒贩呢他说当时自己脑子里一团混乱,因而没注意到那群毒贩留了后招,结果双方火拼起来,他们不敌,好几个人死了,他当时也以为自己会死,他躲在树林里,受了伤,子弹也打光了,毒贩们在到处搜索他。”
陆蓥一想象着当时那种惊心动魄的场景,毒贩多是亡命之徒,因为判刑重,所以都格外的心狠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