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府深宅,韦惜月站在暗影里,望着西厢窗上印着一男一女两个侧影,眼睛一眨不眨。适才宝蝶的小轿台进院里,韦惜月就催着何昆仑快去迎新人。何昆仑在韦惜月的房里连喝了三杯酒,才被韦惜月推着进了西厢新房……
喜烛欢快地跳跃着,窗上的人影忽闪着靠在了一起……韦惜月的眼睛有些发酸。不一会,窗上的人影朝里走去,两个影子拉得斜长,映在韦惜月的眼里,她不由得有些颤抖。烛火倏地熄了,窗内顿时一片漆漆……
韦惜月的眼睛漫开潮水。
菩提挽住韦惜月,“小姐,夜风凉了,咱们快回屋吧!”
韦惜月捏着绣帕按了按眼睛,让菩提先进去,她想再呆一会。菩提哪里肯走,默默地陪她站在夜风里……
夜风吹着树梢,在窗前张牙舞爪地晃动。屋里黑沉沉的,显得窗外的那抹夜色更加清亮。孟令桔坐在床头,怔怔地盯着窗外。
那日见到荣珏时,他的眼睛乌青一片,嘴边结的血痂牵动着嘴角,说话和进食显得有些困难……荣玘怎么能下得了狠手?他们可是堂兄弟呀!
傻子真是没轻没重!孟令桔恨恨地咬紧了牙。
荣珏见到孟令桔来探望,脸上的伤和心里的疼让他依然是一副不冷不热的样子。孟令桔可以忍;她只道荣珏伤成那样,哪会有好心情和她说话呢!荣珏新婚翌日便扔下她一个人跑去书院,孟令桔可以忍;她只道荣珏是为了秋试,要去书院用功岂能儿女情长……
孟令桔收回目光,拉过锦被躺下。不行!明天一定得接荣珏回来调养。荣珏好面子,伤成那样都不肯让书院杂役捎信回来,更不肯回家让人笑话。好好的四爷竟然打不过一个傻子!
窗外更鼓三响,骆嫣收起绣箩,让玖儿赶紧回屋睡觉去。“就差一点点了,奴婢再缝几针就好了。小姐快去睡吧!在这里看着眼睛不累呀!”玖儿顽皮地笑着抢过绣箩,又执了几颗珠子串在针上。密密地缝了起来。
“真是倔丫头!”骆嫣拿玖儿没法,起身走到窗前,窗外风吹树摇。骆嫣不禁担心起宝蝶来。“不知宝蝶怎么样了?”
玖儿嗤嗤地笑了,“宝蝶这会子该是洞房花烛良宵苦短。小姐倒是杞人忧天!快去上床睡觉,三爷不在家,小姐若当真睡不着,不如奴婢陪你。”
“你这个丫头不但倔,还坏得很!是不是也盼着快点出嫁?到时要找个什么样的人配你才好呢!”
“哎呀!奴婢才不要。奴婢就跟着小姐,又长见识又学本事。”玖儿捻断线头,收起绣筐。“总算大功告成了。小姐怎么想到这个好法子,饰上了珠子,这帘子果然更显华贵精致!”玖儿抻着上次在江都玲珑绣坊做的样布帘笼,越看越觉得好。
“行了,别美了,赶紧收起来,到时包装好,就可给何老太太做贺寿礼了。”日间江夫人为了给何府的寿礼发愁。虽然韦惜月给宝蝶的赎身银不少,江夫人也用了一半给宝蝶做了嫁妆。剩下的银子要留着做搬家的开销,即便用做采买贺礼,也觉不够。
骆嫣想起上一世何老太太过寿,除了荣老太太送的羊脂玉瓶,何老太太显得很衬心以外,程夫人送的灵芝人参、东阿阿胶,武夫人送的金丝楠木寿星,何老太太都客气收下,并不特别欢喜的样子。江夫人当时都未出面。没想到这一世,江夫人倒紧张起寿礼来了。
送礼不在银钱多少,全是一份心意。骆嫣见过何老太太宴息所帘笼花样虽别致,却颇显陈旧。送她一个新帘笼,想必还是会欢喜的……
百福园里灯火通明,“给何老太太的寿礼,你可想到什么好主意?”武夫人斜眼瞧了瞧骆婵。
“寿礼不外乎就是滋补身体的、身上穿戴的,明儿我去多宝阁找两件首饰不就得了,要不就去回春堂采买些鹿茸龟甲什么的仔细包装了。都是不错的寿礼!”
武夫人嗤笑一声,“年年送,今年得送出点新意才好。何家在京城的状元楼,连着我们的几间铺子,今年底就要到期了。当年老太爷是一并买了五十年的地租,咱们并无地契。我让慕海打听过,那片地是属何家的,到时咱们找何家买过来,这才算安稳……”
“婆婆说得是,容媳妇再想想。”
“要快,还有不足二十天了。”武夫人抬了抬眼皮,打个哈欠。骆婵应着,忙把手里的帐册递给武夫人看。
武夫人摆摆手,“你若执意去做就去吧,不过记住,不要把我扯上。我在荣家几十年,还没算计过这种小钱……我可丢不起那个人!”
骆婵娇笑着,“婆婆尽管放心,这事就包在儿媳身上。您把府里人事让我揽下,不就是不愿与奴婢小人计较,拉不下面子嘛!婆婆是巨贾富户家的大小姐,当然抹不开脸面,儿媳可不怕!”
“婆婆累了,该歇了!媳妇告退。”骆婵笑得花枝乱颤,起身要走。“傻子都要当爹了,你和荣瑞也不使使劲……”身后飘来武夫人的话。
“骆嫣那孩子肯定不是荣玘的……”骆婵望向武夫人凌厉的目光,忙低下头,“媳妇知道了,不过大爷好一阵子没回来了,媳妇一个人怎么使劲呀!”
“嗯,我会劝瑞儿时常回来,你且回吧!”武夫人掩嘴又打个哈欠,白了骆婵一眼,心里终究还是不喜欢这个儿媳妇!
骆婵回到自己的院子,站在夜风里,一阵清凉掠过脑中。骆婵不明白,以前一见到她就****焚身的荣瑞,怎地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