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是楚医生……”
“医生?”段兴言不由挑眉低笑,额前的碎发被他一手全部拂到脑后,露出细致却稍显凌厉的眉骨,面部几乎找不见半点儿瑕疵。“你见他给人治过病了?”
凌霄顿时就傻了,想着自个儿奶奶交给他半个多月这人竟然还是个冒牌的“他是连贝聿铭都称赞过的新锐设计师,前一阵子还在当园丁摆弄花草,没想到现在反而成了医生……”段兴言摇摇头把杯子随手放到了相连的漆白木架上,面部始终挂着点儿笑,既不突兀又不显疏离,“你的麻烦我听说了,这次之所以回来也是他给我打的电话……还是一如既往的爱管闲事。你也不用再露出这副表情,他要帮你就必定有自己的理由,我只是受人之托……”
凌霄张了张嘴却始终什么都没说出来,人家把话说得明明白白,余光一掠便能猜出自己心底所想,再这么计较显然是小家子气了。若说段兴言,至少两人之间还有5的约定,但楚槃的援手是她怎么都没想到的,帮自己对他甚至没有一点儿好处,难不成还真像段兴言所说的,极爱管闲事?
“不管怎么样,还是谢谢你。”
段兴言摇摇头,起身替她找出一身新睡衣,一边把全由磨砂玻璃隔出的洗澡间指给她,“‘谢’字说多了,也就没有价值,变成白开水一样的索然无味,说与不说根本没有太大区别,这个字说出来于我没有任何意义……ton不在大陆,东西你先将就着用,去洗个澡,然后坐下来我们再谈。”
凌霄抱着他递过来的睡衣走进那扇磨砂的大玻璃后,整个洗澡间也是极为张狂而随意的设计,想起楚槃那不管走到哪儿都懒得跟没骨头似的性子,也算是相得益彰。可是他为什么帮自己凌霄心里没有一点儿概念,经历过这些事后她的防备心愈发严重,听话信一半,走一步斟酌半天,若说是段兴言的出头她还能为自己找个合理的解释,凌霄不想承认,他出现的时候,那一瞬间里,自己几乎是没有一点儿防备。
这种失误有时几乎是致命的。
花洒被打开,凌霄站在里面没有去碰浴缸,圆形隔间里不一会儿便弥漫开氤氲热气,整个玻璃墙瞬间便化为苍白一片,到处挂满水珠。
现在她亟需弄清楚一件事,除了司家以外还有没有别人在针对自己?不管司南珏有没有掺和进去,这次的事凌霄对他已经有了更加难以化开的戒备,她知道,以后不管遇上什么,要做什么,司南珏都已经被自己排除在外。
男士方格睡衣极长,必须要挽上好几圈才能保证自己不会被绊倒,也是等到头发半干才绕过玻璃门。凌霄出来的时候段兴言就站在隔间的玻璃后面,像是在摆弄什么东西。这房子里没有厨房,虽然安逸的漂亮却也是不适合长日居住的,外面夜已经深了,月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玻璃洒进屋子,仿佛积下了一潭幽清的水。风声细微掠过树梢,冬日里依旧苍翠的常青阔叶在无边的夜色里沙沙作响,仿佛情人间呢喃落下的私语。
“这边我不常住,基本上没有吃的东西,你先填填肚子。”段兴言已经换上了一套深灰家居服,凌霄走路几乎是无声无息的,他背对着她,几乎没有回头。
简易的厨房里一目了然,段兴言手上的速度依旧没有变化,黄椒被切成细丝放到盆里,一小匙醋倒进去,再加上半匙橄榄油。他用长柄木勺将调料与菜叶拌匀,随手将另一边的电控煮蛋器关闭,慢慢放到蛋杯上,依稀还可以看到蛋壳脱水后迅速消散的热气。
两个白水煮蛋外加一小玻璃盆生菜和甘蓝调制的蔬菜沙拉,凌霄下意识的揉了揉眼睛,又揉了揉。
做饭的,确实……是段兴言。
虽然从头到尾都没有开火,但已经足够在凌霄心底翻起惊涛,她傻愣愣的站在原地,怔忪间几乎说不出话来。在此之前,她无论怎样也想象不出如何能让上一世站在镁光灯下的神话和鸡蛋菜叶联系在一起,可是确实是段兴言,杂志封面上是他,冰冷的液晶屏上是他,而现在,也是他。凌霄机械的接过盆子,不禁暗想若是能够有足够的保质期,这盆菜叶该能卖多少钱?
段兴言替她把鸡蛋壳敲碎,却是火候最正确的白煮蛋,蛋白已经凝固,蛋黄却是柔嫩的半流质。一连串的动作如同行云流水,指尖翻白出些许热意,那热气仿佛流线随了手指的浮动被无限拉长,竟然没有半分违和的感觉。
“先随便吃点儿,有什么问题我们一会儿再说。”段兴言随手把蛋杯推倒凌霄眼前,这才擦了擦手,神情安逸舒缓。凌霄强迫自己吃了个鸡蛋就再也吃不下去,沙拉被放到一边也只是象征性的动了两下,最后实在受不住叹了口气放下小勺,“我……事情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我真的不知道了……”
“跟自己过不去的人才是最傻,你没错,我应该告诉过你,当时看中你的原因很大一部分就是你的思维,但是你毕竟还没有真正进入社会,很多事不是我们表面看上去的那样,就像从这件事里你看到了什么?”段兴言说着一边把另外一个蛋剥好放到她面前,目光很淡,却拧着一股子不容置疑,凌霄抿了抿嘴,最后不得不再次接过它。
“看到了什么?”凌霄自己把这问题呢喃了几遍,她看到了什么?看到了身后没有人支撑的苦楚,看到了无权无势想要成就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