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七户人家,近一半都出洋去了大唐,这个数字是那么的触目惊心,而聪明的胡尔佳立即就想明白了为什么。
他暗忖:“怪不得青州府的兵招不起来,这下面的村子半数的人都出了洋,还有谁来当兵?”
胡尔佳其实也并不意外,他是勋贵子弟,家世也算不错,见识也有。他也去过上海,见过那里的繁华景象,大唐本土虽然没有去过,但是什么情况他大体是知晓的。唐境富庶,别说饿肚子的人,就算是寻常百姓的生活,也堪比大清国的那些地主员外们。而且胡尔佳知道大唐那一套蛊惑人心之处,人人平等,给了那些小民莫大的兴奋点。虽然近年大清国跪拜之礼已经不那么时兴了,而且八旗制度取消之后,主奴这样的称呼也慢慢消失,但上下尊卑的等级还是明确的。小民一辈子都是小民,就算是走科举之路,也不是那么容易出头的。但在大唐,不管是什么行业,做得好了都有出头的前景,自然更加吸引人。
此时张顺问那老汉道:“那老人家为什么没有出洋呢?”
老汉抽着烟,说道:“我老汉虽然没出洋,但我两个儿子却扔下我老汉,去了那什么大唐什么峦州去放羊了。两个臭小子出去得早,也有几分头脑,现下在峦州有个牧场,养活几百只牛羊,也有不少田地,算是出息了。只是忒也不孝顺,每年虽说能寄回来不少钱,但是人却见不到。我老汉都靠着女儿和女婿照顾着。两个臭小子倒是想把我老汉接去大唐去享福。我老汉可不愿意。这大唐离着山东怎么也有个上万里地,坐船得坐好久,老汉一把老骨头折腾不动了,而且我们家在这青州府住了不知道几百年,哪能说走就走啊。行吧,这儿孙自有儿孙福,他们过得好就行。”
胡尔佳却没有什么性质去跟这个老汉多聊天,旋即又问道:“那这位老人家。村里今年没来征兵的官府中人么?”
老汉做了个不屑的表情,道:“当个大头兵,跟个陀螺似的转,一年到头也拿不着几个钱,说不定还让那军里的人给弄死了,谁愿意自家孩子去当兵。这官府里的人也不是不知道,所以每年就是走走过场,来村里找村里长吆喝几声,哪个真的当回事?若是真的点了谁家的卯,那是得罪人的事情。到最后闹腾个不开心。最后被点卯的人直接就裹包袱出洋了,不伺候您了。你们没听过前几年的事儿吗?有个村长为了不让自家儿子去当兵。点了本村的一个汉子去,结果那汉子恼了,将那村长全家都给宰了,说是跑去南方,假装流民出洋去了,就是官府想抓都抓不回来了。这村长一家子就白死了。而且都是乡里乡亲的,谁愿意互相为难?”
清军招兵不受待见,胡尔佳是知晓的,只是他也没想过平民百姓对于征兵如此排斥,这让他有些忧虑。不过此时胡尔佳已经没有兴趣跟这老汉继续闲扯,他拉着自己的部属,又辗转到了另外的几个村子,情况基本上是差不多的,一些村子出洋人比例在三分之一到一半之间,比例十分惊人。倒是也有一两个村子出洋人并不算多,甚至一地也就一两人的样子。
胡尔佳对张顺道:“我记得咱们是带着青州府户籍名册便于征兵统计的吧。”
张顺连忙点头:“是的,有个册子。”
这其实就是一个具体哪个州府有多少人口的统计册,其实每年户部都会有类似的统计,在唐人的模式进入清国之前就有了,只不过现在更精确了一些,包括一个州府有多少人,下属有多少村镇,各村镇有多少人,有些更细致的还会划分年龄和性别等等。
胡尔佳大略地翻了翻这册子,找到了刚才他们去过的几个村子,比对了一翻,道:“这数字根本对不上啊,刚才那小赵庄,实际只有二十七户人家,丁口九十多人,而这册子上却有四十七户,丁口二百又三人,其余如李家村、王家河子什么的也都一样,册子上记录的丁口,远比实际的更多。”
张顺道:“这丁口的统计,都是青州府自己做的,一年一更新,其中必然有猫腻。”
胡尔佳表情怪怪,说道:“这青州府周遭村镇,丁口出洋流失严重,而这青州府连年却报丁口增长,更是没有显示多少丁口损失,这是欺瞒朝廷、欺瞒圣上啊。”
张顺啊的一声,道:“那岂不是欺君之罪?”
胡尔佳道:“正是欺君之罪啊!问题是,这青州府的人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难道是怕朝廷怪罪他们牧守地方不利,百姓流失严重,所以才这么改的名册吗?”
胡尔佳现在已有满腹怀疑,不过他一时也无法验证。此时他已经有了头绪,知道接下来应该去怎么查了,这毕竟牵扯清军的案子,所以胡尔佳代表清军调查此事,也不是僭越。
一行人探访过几家村子,已经是下午的时候,正巧在一处乡间集市上,胡尔佳看到了一个村夫正在出售野兔、野鸟之类的野味,他灵机一动,对张顺说道:“去把那些猎物给买了来。”
张顺有些迷糊,问道:“大人是想吃野味吗?那驿站里整治的野味可比这些要好啊。”
胡尔佳脸上微带得意,有些足智多谋的样子,道:“我们出来一天,青州府的人肯定像热锅上的蚂蚁了,我们带着这些猎物回去,就说我们是出城打猎了,免得他们太过怀疑,之后我们查案难查。”
张顺一拍巴掌,赞道:“大人果真英明!”
也确实如胡尔佳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