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东方煜刚才酝酿了好久的情绪,可还是感觉远没有恢复到应有的正常状态上,仿佛全身上下的零部件散了架似的七零八落。他强打起精神,下楼伫立门外,一筹莫展。放眼望去,门前两排雪松中的那棵歪脖子格外显眼,虽说脖项走了形,朝着一侧硬生生地斜刺了过去,但这棵雪松依然葱郁茁壮,生命力极强。东方煜盯着这棵歪脖子树不由自主地联想到了陈春头上。这是陈春上任伊时吩咐大林栽培的。除了雪松,还有草坪,围绕草坪是平整的冬青树墙,将门外整个修缮了一新。用他的话说,房子虽是旧了的,却不可以没有一个崭新的门面。这句话预示着一个崭新的开始。当时,东方煜在一旁站立着的,虽说没有他说话份儿,但当时的情景至今记忆犹新,在场的班子成员一个个点头哈腰,言必称是。
当然,原本是没有歪脖子雪松的,两排青一色一般大小齐整。记得是去年的那次特大暴风雪过后,不知怎么的就成这样子了。当时,大雪封门,眼前是白花花一片,东方煜登高望远时,但见,那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是一派的丽景,大家自顾欣赏这美丽去了,谁也没有在意白雪皑皑下会有这坨子事。大雪足足在雪松上积压了半月之久,待到冬去春来,春意盎然时,这才猛然发觉这等缺失。说实在的,谁也不知道这歪了脖子是否与大雪有关,总之,大雪过后,脖子就歪了。东方煜曾经凑近了想看个究竟,却见那临近树梢的确有屈曲盘旋的一节虬枝,应与外力压迫有关,却无法确认一定是大雪所致。陈春曾经打发他联系园林处替换掉,他也专程跑了一趟,园林处也实地查看了,却因一时找着合适的撂下至今。
此刻,他盯着这棵歪脖子雪松,不觉内心一阵翻腾。同病相怜,或许自己如同那棵雪松,只因暂时没有合适的替换才勉强留下,但随时有被替换掉了的可能。他坚定地没有回头地走过了那棵歪脖子雪松树,那一刻,仿佛是要拂去所有涉及陈春的记忆和羁绊,迎接一个崭新的开始。但是,就在他迈过歪脖子雪松树的那一刹那,他的脚步忽然迟疑了,因为,他不知道自己的道路究竟在何方,不论在何方,在他清楚,自己肯定绕不过陈春的这道坎。他踌躇了,或许,自己的命运如同这棵歪脖子,是被压迫着变了形,不仅无法还原,还必须继续适应下去。
虽然说,他对今天的这种情境是有思想准备的,可一旦亲历时,还是难免神经措乱。若是换了乔丽,他的体验截然不同,联想到俩人床第间的缠绕,虽也有不舍,总体是能够平静待之的,可现在是诗慧,一旦联想到可能的苟且,那是撕心裂肺的。这充分反映他的自私和脆弱,或者说是人性的弱点。人家的老婆就不是老婆了,搞到自己头来时,便是这种情形,他甚至自己瞧不起自己了。他真希望自己能够在这种事情上超脱出去,上升到一个更高境界。可是,有这种更高境界的人,那其实就不是人了。这话听起来像是骂人,可人性原本如此,这是人生的哲理。
人们的**是无止境的,都是在**中苟且偷生。**是什么,是人们对主观愿望的一种满足和追求,佛说,**……。在东方煜看来,是对自身权益的切割和取舍,并再重新组合和定位的过程。为了实现这一过程,必须满足利益相关方的**追求,相互有实实在在的奉献,乃至是牺牲,具体到他就是奉献出诗慧来。当然,还有别的奉献,但对于他来说,这是最大的也是最为根本的奉献,也只有这种奉献才使他锤胸顿足,坐立不安的。
他憎恨自己内心潜在的权力**,甚至无法厘清自己对权力渴望和追求的动力源自何时又在何处,他惊诧于自己为追寻权力可以不顾一切的努力。他也想过摒弃这种变了味的念想,或者说是野心,可他同时又深感这其中的难度之大,他确实无法拂去这种追求。若是失去了这种追求,他感觉人生失去了全部的意义,即便拥有了诗慧,也没有什么意思。
他显然再次置身于人生的十字路口了,这种取舍、切割,无异于重新活过一回的。
不知不觉,他来到了诗慧住处。他本能地停下了脚步,是上楼去,还是转身走开,他不得不犹豫。就在这时,电话响起来,他一看是诗慧打来的,他在考虑是接还是不接,可就在他踌躇之际,不慎触碰到了免提按钮,即刻传来诗慧那清脆动听的声音。他只得上楼去了。
“你这是怎么了,”开了房门的诗慧喜出望外,脸上红扑扑的,“憔悴,晕车嘛!”
“哪有,就这样。”望着诗慧,他没心情解释,感觉万箭穿心般的,“哝……,赶快趁热吃。”他伸手递上了酥油饼,然后,将手中别的东西放了下来。
诗慧没有再问,即刻打开了酥油饼包装,取了一块投进了嘴里。
“嗯,好吃,香脆可口,你也吃。”诗慧抬起头来,盯着东方煜说道,“你究竟怎么了?”
“没怎么的,你吃吧。我现在不想吃。”东方煜说着的,起身上卫生间去了。
他无法继续面对诗慧的美貌和神情,再继续下去,他肯定要失控哭出来的。在人生抉择的当口,他真希望自己麻醉了不省人事了去。
“噢,对了,刚才我去陈春那儿了。”诗慧伸手取出了第二块酥油饼,对着从卫生间出来的东方煜,漫不经心地说着。
“干吗?”东方煜一惊,他根本没有想到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