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就一张八仙桌,张叫花在上面垫了一张旧报纸,还是张有平从张德春家拿过来的。张德春是村支书,村里订的唯一的报纸资江日报基本上成了张德春自家订的报纸。这个年代,很多东西包装起来,主要是用纸。报纸的纸张比草纸要好得多。所以,大家都喜欢用旧报纸来包东西。刘乔叶也让张有平去张德春家里讨了几张报纸,放在家里用来包东西。
八仙桌很高,配的是四条长凳。张叫花在一年级里面算是中等个子,在八仙桌前,堪堪露出脑袋,想要在桌上画符,自然身高非常不够。张叫花只能爬到凳子上,跪在长凳上,撅起屁股在趴在桌子上。
张有平两口子从外面回来,看着张叫花的滑稽样子,都忍不住咯咯直笑。
张叫花听到爹娘的笑声,回头看了一眼。
“崽崽,你这是做什么呢?”张有平将手中的农具放下,走了过去。刘荞叶则忙着干家务去了。
“今天在学校里画了一个安宅符,卖给龚老师了。喏,他给了五块钱。”张叫花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已经变得皱巴巴的钞票。
“你这孩子,哪里能问老师要钱的。他要你的符,你就给他呗。”张有平苦笑了一下,在崽崽头上拍了一下。
“不是你说的,这些东西好贵的么?”张叫花抓了抓脑袋。
“好贵是好贵的。但是也不能问老师要钱啊。”张有平说道。
“可是老道士说过,我们梅山水师,也不能平白无故白白给别人干活。要不然,别人会看低我们梅山水师。师父还说,要孝敬父母,孝敬师长,还要养家糊口呢。要我们平时注意攒钱。”张叫花在梦里可是跟老道士经历过不少。
张有平听到那句养家糊口,就忍耐不住扑哧一笑,在另外一个房间忙碌的刘荞叶也咯咯笑出了声。她也一直仔细听着崽崽说话呢。
张叫花才不管爹娘笑他哩,他认认真真的画符,这安宅符的图形非常复杂,稍微大意一下,就会把符文画错,在梦里,张叫花画符的时候,可是挨了不少打。越是打得厉害,痛得厉害,记忆更加深刻。张叫花也不明白,为什么做梦被打得那么狠,竟然也同样能够记得住。
“崽崽,明天把五块钱还给老师。咱们哪能要老师的钱呢?对了,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大伙都说到处看到蛇,你到外面去小心一点。千万注意蛇。”张有平叮嘱道。
本来到了这个时节,蛇的活动已经越来越少了,在野外很难碰到蛇的。但是今天有些异常,本来应该已经躲藏起来的蛇竟然出来了。
张叫花听到了爹的话,心中一个机灵,“不会是今天早上的事情招惹出来的吧?”
张有平站在八仙桌边看着崽崽认认真真地将朱砂等原料调制成符墨,然后再黄纸上画出一个非常复杂,极其神秘的符文。
画一张安宅符画了张叫花四五十分钟的时间,画完之后,还得念一念咒语,将安宅符激活。然后折叠成三角形,压在神龛上的香炉底下。
张有平一开始对崽崽画的安宅符有没有用还有些将信将疑,毕竟崽崽这么小,虽然确确实实懂一点水师的法术,道行也应该高不到哪里去。但是等崽崽将安宅符放置好了之后,心里突然有了一种非常安心的感觉。张有平也不知道这是不是他的错觉。
这个年代,虽然有了电灯,梅子坳大多数人还是遵循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规律。到了八九点,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村子里除了有电视的家里还亮着灯,其他的农户要么在别人家里看电视,要么就熄了灯,准备睡觉了。因为崽崽不受村里人待见,张有平两口子从来不带崽崽去别人家里看电视。家里积攒了一些钱,也准备过年的时候买电视了。
张叫花在学校里就没怎么听课,根本不知道上完了课还有作业。所以回到家里也没有什么事。画了一道符之后,感觉有些累,洗了一个热水澡,爬到床上就睡觉了。
这个晚上对于龚子元来说,着实有些紧张。下午看到学校墙角下密密麻麻都是蛇,龚子元的心情就很不好了。这一晚上都是提心吊胆的。有些后悔下午没听从张顺林的建议,去他们家住一晚上。
不过说来也奇怪,自从进了房间之后,心里安静了不少。仔细查看了一下房间,看一看房间里有没有进蛇,就往拿着一本书倚在床架上拿着书看。也不知道是不是最近睡眠状况不太好,龚子元看了一会书,就感觉有些困了。往床上一躺,很快就睡着了。
大清早,梅子坳家家户户的公鸡开始打鸣,宣告了梅子坳新的一天拉开序幕。不过这一天,梅子坳的气氛与往常有些不大一样。
哑巴一家因为房子被烧,一直跟爷爷奶奶挤在老房子里。一大早,马金秀就起来做家务了。不过才走进后院里的猪圈,马金秀就发出高音贝的尖叫声。
“蛇!蛇!”
马金秀一步跨进猪圈的时候,就发现猪圈屋橼上挂着几条蛇,马金秀差点没跟离得最近的一条蛇来个头碰头。只是略微扫了一眼猪圈四周,就发现了好几条蛇。马金秀连忙从猪圈里退了出来。却发现腿软了,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张本瑞连忙走了出来,“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婆娘,发生什么事了?”
马金秀脸色铁青,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用手往猪圈里指了指。
张本瑞正要往猪圈里走去,却被马金秀抱住了腿,“别去别去,蛇,好多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