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凤五年十一月初。
历时十天秦慎等人终于走完这数百里路抵达武泉县城,算起来,每天才走不到百里,比他一人步行都快不了多少。
不过几人能容光焕发的平安到达,他已是满意之极,要知道,在古代不知多少名人都是死在车马劳顿之中,当然也有可能是那些名人都是下放途中郁郁寡欢容易患病,和她们比起来……
想到这里不由看着云烟露出会心一笑。
来到自己的地盘,递上军章自然受到了所有城门兵卒的肃然起敬行注目礼,更有甚者竟希望护送他去武泉关,惊得他连忙制止,然后领着三女迅速入城。
县城他只来过一次,而且是粗看并不了解,尚幸几女对这些事情轻车熟路,几人在杂乱的城中很快便租赁到一所安静的小院。
看着她们忙碌的身影,秦慎叮嘱了几句,又让她们假若碰到事情尽管报上自家官人名号后就只身前往武泉关。
出城行了还不到一里,对面就有一群骑士奔了过来,勒马看去,正是曾经出生入死的那些兄弟得到县城守卒的通报后赶来,领头的是曹进瞿寒等人,而从烽燧走出的几人也全部都在。
见面自是一番欣喜,然后众人拥着他兴高采烈的朝武泉关行去。
想起这些日子来的担忧,秦慎路上忍不住问道:“军中兄弟伤亡如何?”
众人面色一沉,无人应答,最后还是瞿寒黯然道:“那日\我等被匈奴冲散,许多兄弟落单枉送性命,只剩下四百余人得以脱身归来。”
四百余人?!
秦慎陡然闻听之下如遭重击般胸口一阵发紧,脸色煞白。
他自从军以来,从烽燧开始,何尝遭遇过这种惨重伤亡?
九人全歼二十余匈奴,短兵相接阵亡掉一半新卒,及后两月巡骑塞外,从来都是他将匈奴揍的满地找牙而自身几无伤亡,夜袭敌营损失数十人……
他料想这次怎么也会回来一半,没想到阵亡居然将近四去其三!
而这一切,都是由他发起的命令,还有——
那些令人作呕的勾心斗角!
瞿寒看他这副失魂落魄模样,宽慰道:“秦兄毋须太过自责,此乃战之罪,实非你之过,唉,说起来……就连你,当初我等也以为身遭不测……”
“是啊!”曹进快嘴打断道:“兄弟们又要出关寻你,瞿兄说关外都是匈奴,而俺们又是守军若全部出关不合军规,便让俺们安心等在关内由他只身一人出关,尚幸过了数日,瞿兄便在关外抓住匈奴,从他口中问出你已潜入山中,这才免了俺们些许担心静候将军归来。”
说完埋首又嘟哝了一句。
“谁说我会怪你们不来寻我?!”秦慎刚定完心神,听到他的嘀咕不由瞪着他呛了一句。
“啊?!”曹进猛然抬头看向他,一脸难以置信道:“这你都能听到?!”
秦慎也不再管他,拱手道:“多谢瞿兄关心与稳住局面,若无你这等老成持重之人在军中看住他们,也不知道他们会闹成什么样子。”
对于这点他还是颇有体会,起初还算太平时手下将士就以能够身处在他麾下为荣,处处俨然把自己当做是他的私兵,更别说这种刚杀红眼的时候,自己的主将不见踪迹,闹起来恐怕窦义都要头大不已。
瞿寒一番谦逊,众人也都不再提那沉重之事,气氛终于又高涨起来,薛玉上下打量着他,忍不住赞道:“以前还从未见过将军穿这种劲装,啧啧,当真是英伟不凡一表人才。”
又来了!秦慎腻味的看他一眼,正要嘲笑他几句却突然想起一事,面色转沉冷哼道:“亏你还敢冒头,说,那出塞诗是不是由你传出?”
“这……”薛玉看他板脸心中有些畏惧,嗫喏间眼睛骨碌碌看向瞿寒。
瞿寒淡然一笑,分说道:“秦兄何必跟他一般见识,再说传出去对你也不无益处。”
“益处?”秦慎随口道:“有何益处?”
瞿寒犹豫片刻,坦然道:“当今皇帝爱才,这样你也会安全些。”
“嗯?”秦慎目光一闪,扭头看着他面露不解道:“瞿兄这话什么意思?”
“噢。”瞿寒神色没有丝毫变化,解释道:“我的意思是,正如孟子有言:上有好者,下必有甚焉者矣。今上看重士子,下面也就必然更爱惜有才华之人,而举目天下,士农工商以至诸个阶层,唯有名士受天下敬重而有过轻罚。”
说着看他一眼,续道:“秦兄如今又立新功,往上攀升乃是必然之事,争斗亦是不可避免,若有士子乃至名士这层身份,岂非大有裨益?这样也就让其他人敬重甚或忌惮于你而不敢妄动,你也就更加安全。”
秦慎一脸恍悟的点点头,释然道:“瞿兄说得也有道理,不过我等武人,却也无需那些虚无之名,嗯……说起功劳,这个大破匈奴斩敌万余又是怎么回事?”
薛玉唯恐他再指向自己,连忙分辩道:“此乃窦将军之意,可与我无关。”
窦义?
他把功劳夸大然后全部推到自己身上又是什么意思?
想了片刻毫无头绪只好放下心思,揣着疑惑只待见到窦义找机会好好询问一下他究竟是何用意。
众人谈笑间来到关内城门,窦义等人早已在此等候,自然又是好一番情真意切嘘寒问暖,及后更在军中大开筵席庆祝他平安归来,席间相互殷勤劝酒述及战后之事以及逃亡之事,却是直至他醉倒都没机会问起那功劳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