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想,刚刚是在做梦吗?如果是梦,那现在又是什么,还是梦??梦中梦???
这么久以来,她每晚入睡便是无梦,她却未觉得有丝毫不妥,因为她想,自己本身就是身在梦中,哪还有在梦中做梦的道理,可是方才……
洛宝珠的头皮细细密密的发痛起来,像有无数条蠕虫在里面翻拱,要将那些被她刻意遗忘的场景一一呈于表面,受太阳拷打。
夕阳如血,漫天的羽箭、不屈的少年、,还有那个总是哭鼻子的胖丫头,那朵血腥的红花,甚至更久远的那具被掏空心脏的尸体,长出绿植如盖茵…撄…
梦真的醒了,她的世界,也随之坍塌。
洛宝珠头痛欲裂,漫长而血腥的记忆一点一点在她的脑中翻涌,而她就是骇浪之中的一叶孤舟,茫然不知方向,单薄的身体甚至支撑不起这惊天的浪涛,心空洞洞的,口里喃喃自语,“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
她瞪着眼睛,咬着牙齿,双手抱头,痛苦的撕扯自己的头发。
“主子主子,您”晚春还来不及将地上的残渣都收拾干净,便见洛宝珠一下从榻上跳下来,赤脚踩在碎瓷上,淋淋的鲜血染红了她的脚踝偿。
她快速往二楼跑去,晚春拉扯不住,冲到门外让守门的侍卫赶紧去通知皇上,自己又折返回来,跟了上去。
却见洛宝珠已经站在了二楼栏杆处,一脚踏在栏外,半边身子孤零零的在空中摇晃。
“主子主子,您这是要做什么啊”晚春惊恐万状的喊着,试图挪过去抓住她。
“你别过来,再靠近一点我就跳下去的,现在去将夜瑾宣喊过来”洛宝珠咬牙喊出这句话,清澈的眼眸布满血丝。
“是是是,皇上马上就过来,主子您别冲动,您一定抓紧了,皇上马上就过来的”晚春果真就不敢动了,站在原地。
侍卫来报时,夜瑾宣正在和左督使节何辰密谈。
李谦在门口徘徊,终是一咬牙推门进去。
“皇上,倚月楼那边……晚春派人过来请皇上您过去一趟”
李谦说完,不敢看圣上脸色。
果然,夜瑾宣面沉如水,阴翳的眸盯着李谦,“你如今是越发会当差了!”
“皇上恕罪”李谦弓着身子,如芒在顶,却还是硬着头皮道,“晚春姑娘说得很急,皇上您……”
一旁的左督使节察言观色,先开了口,“皇上所提议的微臣当回去好好钻研,若再无别的什么事,微臣就斗胆先告退了”
夜瑾宣一挥手,何辰退去。
“还不带路”
等夜瑾宣赶到时,远远就见一个瘦弱的身影在高处摇摇欲坠。
他沉着脸上了楼,待要训斥洛宝珠,看到她那双清亮不同往昔的眼睛,心中一凛,却是说不出话来。
“你终于来了”洛宝珠惨淡的一笑。
阳光正好,悉数落在她的肩头发梢,处处是明媚的模样,偏偏这笑却无端让人心酸。
“朕来了,你在干什么?”夜瑾宣的声音不由自主放轻了。
“我在等你”洛宝珠腾出一只手捋了捋头发,身子便是如秋风落叶一阵打晃。
众人发出惊呼声,这倚月楼本就是挑高设计,虽是二楼,却离地足有五六米,人若是摔下来,后果不堪设想。
“等朕?”夜瑾宣不动声色的向前移了一小步。
“你流放我的家人,你杀了斐儿,杀了胖丫,还杀了……我”洛宝珠顿了顿,“你的目的,如今可达到了?”
夜瑾宣知她是记起了所有的事,却也不加丝毫隐瞒,极为坦荡的答,“尚未达到,还需借助你一臂之力”
“可惜我现在恨你入骨”洛宝珠咬了咬唇。
“你不会”夜瑾宣阴翳的眸如鹰隼般锐利,盯着洛宝珠,“你的家人,你也知朕只是流放了他们”
洛宝珠眼睛都不眨,“若我说我不在意呢”
“那你又何必要等朕过来”夜瑾宣咄咄逼人的反问。
果然,洛宝珠的脸色白了白,她怎能不在意,即便那不是她真正的亲人。她一直不愿在夜瑾宣面前提起他们,便是想淡化他们在夜瑾宣心中的分量。
“我需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洛宝珠说。
“你认为你有什么资格和朕谈条件?”夜瑾宣像俾睨的神,如俯视最卑微的蝼蚁一般看着洛宝珠,轻描淡写道。
“天书,那画上秘密,我可以告诉你”洛宝珠毫不示弱的迎着他的目光,太阳下像一株倔强的野草。
“成交!”夜瑾宣浅浅的笑。
这样的洛宝珠,才是最初,他认识的那个洛宝珠,聪慧、灵动、倔强,犹如故人归。
这故人接下来的条件却让夜瑾宣有些微的猜不透了。
“你允我搬进龙栖阁”
夜瑾宣微微一怔,他本以为她的条件不过是,保她一家和她自己,永世平安,却不料原来如此。
不知为什么,他的心却似乎突然漏跳了一拍,无端的悸动起来,却很好的掩饰了自己的情绪,含着笑问,“如何,莫非你难忘与朕同床共枕的日子?”
也只有面对她,他才会这样轻松自如的调侃。
“是的,我难忘”洛宝珠不负众望的回他一个笑,露出小巧的梨涡,即使她此刻狼狈不堪,蓬头垢面的,却清晰可见往日的娇俏可人。
这笑似乎是发自内心,一扫先前的悲痛,让她整个人灿然生光。
夜瑾宣却微微别开了眼。
片刻的沉寂如流光倾泻,铺满这倚栏望月之阁,两个人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