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春明媚,眼看就到了万条垂下绿丝绦的时候。
因太阳初升的时辰越来越早,进学的时间也就提前了,若素每日起床时,都是一副没睡足的模样。
她都不知道自己竟贪睡到了这种程度。
“从明日起,父亲寻来的那副药方就不用再熬了。”她觉得身子骨已经完全康复了,再补下去准会朝着王姨娘的方向发展。
正说着,霓裳撩开湘妃竹帘走了进来,轻声道:“表小姐,魏姑娘已经在花厅等着您了。”
魏茗香每日都十分的积极,进学从不迟到,虽只识得几个大字,倒也是对得起乔老太太对她的一番照拂。
“我知道了,去把小厨房的杏仁奶茶端一份给香香姐尝尝,另外你让她稍等,我片刻就好。”若素对霓裳道,她知道霓裳是外祖母的人,平时待她也算平和,不过私底下却不如巧云和巧燕亲密。
西厢院的花厅很小,却布置的格外精细,屋檐下吊着几盆翠色绿萝,是早春那会刚从暖房里移出来的,如今长的正旺,长长的嫩条上绿叶翠的发亮,根根垂了下来,映衬着枝桠上的艳色海棠,别有一番小院情调。
魏茗香来乔府已有数日,却犹是拘谨得很,她住的院落是莫雅居的客房,虽也不算清简,却实在比不得若素住的西厢院。
她暗自忖度,毕竟不是乔老太太的亲外孙女,待遇终究是不一样的。
若素穿扮好步入花厅时,见她正盯着一杯杏仁茶发愣,茶香浓郁,描金花边的瓷盏里氤氲着雾气,很快就笼上了少女白皙中带着些许阴郁的脸。
这种寄人篱下的滋味,若素自是明白的。
她笑道:“姐姐怎滴光顾着看呢?这奶茶是用来喝的,可不是用来观赏的。”
魏茗香回过神,抬眸咧齿一笑:“我...就是想看看这里面放了些什么东西,闻起来可真香。”
“不过是磨成粉的杏仁加进了煮沸的羊奶里,魏姑娘要是喜欢,老奴让人给你送些过去。”林嬷嬷见魏茗香待自家小姐还算和善,也就对她存了几分好心眼。
魏茗香浅尝了一口,香滑的触感,清甜且浓厚:“那就多谢嬷嬷了。”
二人相伴去前院学堂时,乔若娇已经正襟危坐了。魏茗香朝着她微微一笑,本想打声招呼,却见她撇过脸,阴沉着不欲说话。
魏茗香心思细腻,自然不会在这个节骨眼去招惹她。
直至下了学,乔若娇都是一副旁人欠了她几千两银子的架势,全程紧绷着脸,临行之前还不削的‘哼’了一声。
魏茗香走在她身后,越过甬道时,实在忍不住,轻声唤了句:“若娇姐姐,你今天这是怎么了?”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与乔家小姐闹得生疏的。
乔若娇是个藏不住事的人,她能忍了大半天也算是破了她的惯例。
“我问你,你到底是站在哪一边的?”乔若娇驻足,冷不丁的转过身质问了一句,眼风狠扫了若素一眼。
魏茗香一愣,全然不知所云:“啊?”
若素心中倒是一凛,看来这位乔家五小姐今个儿的反常是对自己有意见呢?
估摸着又与乔若云和褚辰脱不开干系。
她正暗忖着,就见乔若娇头也不回的远去了,独留魏茗香半知未解的伫在原地。
乔若娇踏入祥和居时,乔若云还在褚氏屋里低泣,好不容易被解禁了,人又消瘦了一大圈,她看着自己的四姐如今这幅娇柔憔悴的模样,心肝都跟着疼了。
于是,忙走到面色同样不佳的褚氏跟前道:“母亲,你就不能跟大舅说说么?四姐她是真心喜欢辰表哥的,再说了,就算素姐儿亲眼看到四姐落水被四表哥给救了,那又怎样?凭她一人,难道还能翻天不成!”
乔若娇这几日死缠烂打,褚氏无奈只得说出若素那日也在场的事情。
褚氏一个头两个大,乔大爷后院的那四个妾室又开始不安分了,再之乔若云一事,她这几日明显苍老了不少,瞪了乔若娇一眼,哀其不幸的道:“要是真的只有白若素那丫头在场就好了!你们的辰表哥也是见死不救呢!”
褚氏恨得牙痒痒。
乔若云的哭声几近停息,只是鼻音还是很重,她绞了绞帕子,漂亮的眸子里尽是怨恨。
“不行,我得找白若素讨个说法去,她既然在场,又为何对四表哥救了我姐姐只字不提?”乔若娇觉得自己怎么也没法理解,明明是个娇小的人儿,真有这么多心眼?难不成正如母亲所说的那样,白若素就是一个天生的狐媚子?不仅会勾了男子,连她也被勾了!
乔若云却突然出声制止道:“站住!我的事不用你管。”她定了定神,抽了抽不太通顺的鼻腔,愤愤道:“白若素!你给我等着!我得不到的东西,你也别想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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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素果断停了汤药,这一日日的睡下去,脑袋都不好使了。
来乔府也有些时日了,罗姨娘那里却是一点动静也没有,她自己不过是个表小姐,年纪又小,根本就没有插手乔家诸事的机会。
眼下,也只要靠着王姨娘误打误撞。
她这样想着,就命巧云做了几道宝月楼的新菜,准备送去丁香苑。
宝月楼是京城里最大的酒楼,每日都是宾朋满座,从无虚席,里面的菜色搜罗了大江南北的菜谱,只有想不到的,没有做不出的。
若素随口一问:“你是跟谁学的这些菜?”她一个白家的丫鬟,怎么会进宝月楼这种场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