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且说众差役得了话,便拉拽着沈辛夷向旁侧山沟而去。子期虽说被那些差役推到在地,又怎能眼睁睁的瞧着沈辛夷被他们谋害而无所作为。
一时间,子期也顾不得身上新添的鞭伤,连滚带爬的自地上猛然跃起,死死拽住沈辛夷垂落在地的小臂不肯放手。她一面狠狠地瞪着在场差役,一面声嘶力竭道:“我娘尚未殒命,你们这般便是草菅人命!如此罔顾人命,你们眼中可还有规矩法度!”
子期口中侃侃而谈,拽着沈辛夷小臂的双手却未有未有一丝放松。她被众人拖拽在地,林间山路上的细小石子在她身上擦出一道道深深的血痕。子期咬紧牙关死力拖拽,不肯叫他们再行一步。
“若想活命,那可别犯事儿!这会子来跟老子谈什么规矩法度!”那差役头子踱步上前,抬脚便踩在了子期的小臂上,狠狠捻了一脚道:“不自量力,当真是给脸不要脸!动手!”
子期被那差役头子踩得小臂直颤,手上越发无力,只得眼睁睁的瞧着沈辛夷被他们远远地抬走。
沈辛夷被那些差役抬架着身子,犹自大口大口地吐着鲜血,她瞧向子期的双眸渐次模糊。眼尾一行清泪陡然跌落,她咳喘着出声,却被唇间渐次涌出的鲜血所吞没。子期只能从她轻颤的唇角下,依稀分辨出“忘了……”二字。
“不要!不要!”子期连连摇首大喊,想止住那些差役匆忙的步伐,她双手握拳,以拳捶地。连番心殇之下,子期亦不知从何处来的气力,竭力挣扎之下,竟是将那差役头子掀翻在地。自己手脚并用的向沈辛夷奔去。
就在众人甩手将沈辛夷扔入山沟之时,邵子期猛然上前抱住沈辛夷,两人顺着山坡翻滚而下。其间不知撞到了多少枯枝灌丛,子期只觉身上一阵火辣辣的刺疼猛然袭来,此后便陷入了沉沉地黑暗之中。
那些差役见两人顺着山坡翻滚而下,渐次隐入草丛不见了踪迹,众人心底便是咯噔一声,瞧向那差役头子的目光也开始游离起来。有人战战兢兢地上前一步,小意问道:“大哥,这可如何是好?”
那差役头子眯着眼向下瞧了一圈,也没瞧见沈辛夷与邵子期两人究竟滚到了何处,遂语调烦躁道:“整日里都恨不得栓在女人的裤腰上,如今连个女娃娃都看不住。好在未曾交差,直接报亡便是了!也省得半死不活的,瞧着累赘。”
“大哥说的是,说的是。”那差役搓了搓手,舔着脸笑道。“那个大的,眼见是活不的了。可那个小的,是不是……”
那差役头子一瞧,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抬腿便狠踢了那差役一脚,冷声骂道:“到现在了,脑子里还给老子弯花花肠子呢!你若还念着那小的,自己下去拣去!别来寻老子的晦气!滚蛋!”
那差役被自家大哥这一通抢白,也不好再提,缩着脖子归了队伍,众人迎着簌簌寒风再次上路。
此番景况,子期自是无缘得知,待她朦胧醒来之时,她正卡在半山坡的一棵巨树之下。她摇了摇兀自昏沉的脑袋,双手迷迷糊糊一通摩挲,触手便是一个早已冰凉的躯体。
子期心底猛然一凛,她梗着脖子缓缓抬首,便见沈辛夷正卧在不远处的灌丛之中。鲜血自她的身下缓缓流出,将那一大丛的灌木染得通红。搭眼看去,却像是开了满地的红花。
“娘亲……”子期轻唤了一声,却没有得到沈辛夷的一丝答复。
“娘亲,莫……莫睡了……”邵子期再次开口轻唤一声,仍旧未有一丝回响。
子期握着沈辛夷垂于身前冰冷的手臂,将心底的颤抖尽数压下。她以脚蹬地,缓缓向沈辛夷爬去。林间山坡上湿润的腐土裹着枯枝,细细的抽打着子期露于外侧的皮肤,留下一道道殷红的血印。子期恍若未觉,她双目死死地盯着沈辛夷,不肯轻眨一次眼睛。
“娘亲……”子期缓缓跪于沈辛夷身侧,语调有了一丝几不可闻的颤抖。她抬手轻推了沈辛夷一下,却猛然缩回,似是怕惊扰沈辛夷的好梦。
“娘亲,地上凉,您……身子骨弱,莫要躺着了,免得再染了风寒。这荒无人烟的,孩儿要去哪里给您讨草药。”子期轻轻沈辛夷的身子板正,将她半抱在怀中,面露轻笑道。
“娘亲,您不是叫孩儿莫要动旁的心思吗?您若睡着了,谁又来拦着子期呢?”子期轻柔的替沈辛夷抿了抿鬓角的碎发,细心地替她捡去夹在其中的碎叶枯枝。
“娘亲……莫睡了,你若再不醒,孩儿便去寻那些个差役,求他们个百遍千遍。”子期撑着衣袖替沈辛夷擦拭着面上泥污,语气轻缓道。
“孩儿的性子,娘亲最是知道了。娘亲莫与子期逗乐了,您若是不醒,孩儿这便去了,再不管您的了。”子期轻拍着沈辛夷,语调清越道。
“娘亲,孩儿性子最是无法无天了。没有您,谁又来拘着子期。”
“娘亲,孩儿听您的便是,什么都听您的,你起来应子期一声。”
“娘亲,子期再也不淘气了,您醒来瞧孩儿一眼,就一眼可好,孩儿不贪心的。”
“娘亲,孩儿只有你了……”
子期木然的替沈辛夷整理着额间碎发,口中喃喃自语,几不成调。她就这般轻轻地抱着沈辛夷,也不知过了多久。
清月自天边升起,带来暗如鬼魅的林间夜色,远处野兽此起彼伏的嚎叫遥遥响起,子期仍不肯轻易挪动一步。她轻手抱着沈辛夷,声涩语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