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大老爷在京逗留了五六日,第五日,高明终于露面。
他悠闲地下了马车,进得店内,有伙计迎上来,殷勤接过他手中衣服,给他先行拿到二楼去。他缓步上了楼梯,到了拐角处,方才加快脚步,很是匆忙的样子上了二楼。
楼上成掌柜正挪动着胖胖的身子从帐房出来,见到他,笑着招呼:“先生来了!”
他自是满面笑容,应着“早!”
跨进门去,一愣:他的几案前坐着一位小姐,边上还站着一位男子。
他忙行礼:“东家!”正是叶大老爷。
叶万成温和一笑:“高先生来啦?家里事可都办妥?”
他一一应着,眼角却瞥着那伏案边写,边算盘珠子拨得哗哗响的木瑾:这,没看出来?东家小姐这手算帐功夫......
一旁正算帐的二帐房见状,捧了一杯茶过来,递给他。
他看了看低头忙着的人,笑着退到一边,靠着桌边,轻轻啜着茶。
几人也就不再管他,低头继续忙着。他喝了一会茶,踱到墙角一盆兰草前欣赏起来。屋里一时无人说话,只有那噼噼啪啪的算盘声不断传入耳朵里,他竟莫名觉得刺耳。
一盏茶后,木瑾抬起头,说:“好了!舅舅!”
叶万成呵呵笑着:“瑾姐儿,可累着了?多亏你帮忙,下次舅舅......”
木瑾瞥一眼一旁披眼喝茶的高先生,娇憨应道:“下回有事,舅舅只管吩咐......”
叶万成满意送了木瑾出去,心内感叹:瑾姐儿假以时日,定能超过妹子。并且,恐怕......
回转身来见到一脸笑容迎上前来的高先生,挥手:高先生,坐!
......
叶万成第二日一早就走了,说是去濠城了。叶家生意大,叶大老爷常年在外,这会子又不知要多久才能归家。
木瑾把玩着腕上一串东珠手链,颗颗滚圆,闪着柔和的光。舅舅走时给的。忽又想到那幅珍珠头面,这些年,舅舅可没少往木府送东西......
三日后的一个午后,木瑾正在院子里逗八哥说话。
忽然院门呯地一声,被人大力推开,黄毛“嗖”地一声蹿了出来,看清来人,却又“呜”地一声,坐了回去。
木嘉白着一张脸,看着发愣的木瑾,声音又急又快:瑾姐儿,收拾了东西,我们回青州去!母亲,母亲出事了……”
木瑾脑袋一懵,叶氏出事了?叶氏能出什么事?她不是好好地呆在家里么?
安嬷嬷几人七手八脚地开始收拾东西,一个时辰后,所有的人已在回青州的路上。
车厢内,木瑾已是两眼肿得桃子般,眼泪不停地流。
昨日,叶氏去收租,返回青州城时,不知哪里竟跑出一匹惊马来。叶氏的马车避让不及,翻了车,叶氏从车里给甩了出来,马车压在她身上,又勾住了,一气拖出去小半条衔......
大壮一路快马加鞭,一车人呜咽着,落日前赶到了青州。
早有刘妈妈在府门口焦急张望,老远见得马车来,拐着腿下了台阶。
车帘子一掀,木瑾不用木嘉扶,早跳下车来,差点摔倒。
她一眼看见刘妈妈,见她半边脸淤青,又红了眼眶,扯着木嘉,兄妹两人一路疾走。
安云居的门大开,两人跑进去,只见门外廊下站着一堆人,几个姨娘,木夏,木冬等人俱都抹着泪......刘氏抱着蕊姐儿迎上前来,木嘉拍了拍她的肩,紧跟在木瑾后面,径直跑向房中,木老爷正一脸哀痛站在床前。
木瑾一眼看到床上的叶氏,“哇”地一声哭了:叶氏一脸的青肿,眼睛眯成一条缝,头皮都削去了半边,据说当日被受惊的马拖出去时,一缕缕的头发连着头皮......
木嘉也哽咽着叫了一声“娘!”
叶氏缓缓睁开眼睛,见到她们兄妹,费力地出声:囡囡......
木瑾几步跨到床前,木嘉紧挨着。叶氏双眼发光,对木老爷说:“老爷,我有话要对囡囡与嘉哥儿说......”
木老爷退到门外,杜鹃哽咽着半掩了门。
刘妈妈歪着半个身子从里头捧过两个盒子来,费力打开,里头是半盒子的地契与房契。
叶氏盯着刘妈妈打开的那个小的扁盒,递给木瑾,对木嘉说:“那个大盒子是给你的。这些田铺给你妹子,本就是给她准备的嫁妆。你是她亲哥,多心疼她,你爹是不靠谱的......娘最放不下的就是你妹子!”
木嘉哽咽着,自是点头。刘妈妈把两个盒子一边一个分开放在桌上。
叶氏双目晶亮,又叫捧过首饰盒来,说:“这些也都给你妺子,可有意见?”木嘉自点头,母亲的首饰本就留给女儿的。只有没有女儿的才会留给媳妇。想来刘氏也不会在意。
木瑾在一旁,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心里悲恸,自重生以来,叶氏对她的爱护,一桩桩,一件件,心里早已经把她当成自己的亲娘......
看着气息奄奄,犹如回光返照的叶氏,心下一阵阵的酸痛。
叶氏又交待了一些其它的事,木嘉都一一应了。
叶氏方费力地转眼望着木瑾:囡囡,自己照顾好自己,娘不能护着你了!囡囡,可怎么是好?娘还没送你出嫁......
刘妈妈在旁哽咽着,伸出的双手青肿。那日,她与叶氏一车,也伤得不清。她摸索着递给木瑾二把小钥匙,说是木瑾嫁妆库房的小钥匙,叫她千万收好了。
木瑾哀哀地靠着叶氏,连声叫着:娘!
叶氏定定地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