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垂下头去,避开他的目光。

她是在劝解他,却也仿佛是在说着自己。

便如在花田里便与四爷的相遇。彼时的一眼,知他肯不顾性命危险来顾着她,知他纵然身份尊贵却肯用嘴来替她清理伤口,知他……因为她的不爱惜自己而动了怒。

更知他,临离别那一刻,果如毛团儿所说,真是叫将身上带的都给她留下来。

她便懂了,这世上果然有一见投缘、一眼钟情之事。更何况他都是实实在在做给她看,并不是以巧言说给她听。

于是那日他那一走,她便知,她彼时虽然身在宫墙之外,然心却已早入囚牢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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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宫之后,乍然知道他身份,她终究也还是迷惘过。

毕竟那那一眼的情动,是否值得用一生来交换?

她彼时还难以定下心思,不确定自己是否值得为了这个人,放下自己曾经的初衷,抛下家人,甘心情愿将所有的年华都赋予这一座金碧辉煌的囚笼了。

“总归要相处下去,才能知道这人是不是心中所想,值不值得你将这一生年华托付。便如九爷对我,也总归是后来查看旗地时那一个月的相处,才叫九爷以为我不同……”

她后来心事这一点点的变更,也是因了在宫里这一年,亲眼见他所为,亲自体会他种种对她,才一点一滴隐约偷转。

纵然到了此时也还是怕这后宫的人心,也还是明里暗里吃过不少的亏,可是那害她的人、让她吃了亏的,却都不是他。

人心都是肉长,他对她这一年的点点滴滴,终究在她心里汇成一潭深井,井中蓄满暖水。待得她冷了,便可从中汲取暖意。所有的那些担心和害怕,到头来便都没有那样可怖了。

“所以九爷听我一句,别这样早早就关上心扉,且多给她们些时日,相处下去,细细体味,九爷便也终究会明白,她们肯一心一意跟着爷,替爷悬着心、给爷生儿育女,那实则就是一个女子最深挚绵长的情。爷既收了她们,便别辜负。”

他的目光在夜色里,如水面上的灯光,虽远尤近,始终能予她前路光芒、周身温暖。可是他的目光这一刻,却在明亮与温暖之外,闪过一丝惊心动魄。

“九儿……你在说谁?”

他伸过手来,猛地攥住婉兮的手:“你在说另外一个人……那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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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兮轻叹一声。

有些话总是不忍心直接说出来,可是事到如今,若再瞒着,伤害着的将不止是九爷一个人。还会有兰佩、芸香,甚至那个纯然无辜的孩子。

她得把他的心送回到他的家人身边,她不该再叫他徒劳牵挂。

她便高高抬起头来,迎上他的目光:“其实纵然我不说,九爷心下也早有所觉了——这宫墙之内,还能有几个男子?”

还是说清楚了吧,叫他这一刻伤心,总比叫他继续迷惘下去来得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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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恒连退数步。

他的眼,映着水上的灯,一串破碎的闪烁,一浆拍开的迷离。

“是皇上?九儿你是说皇上?”

婉兮攥紧衣角,迎上他的目光:“……是四爷。”

傅恒又怔住许久,怔怔摇头,却缓缓地笑了:“是四爷?四爷?!可是你们总共见过两面,次日一大清早他便回宫了啊!”

婉兮没说话,只静静凝视着他。

傅恒终是一个踉跄:“……原来我,从一开始便都是错了么?原来我,竟然错了这么久。”

---题外话---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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