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二世子的队伍上午便抵达了离国,再加上过几日又是离王的寿宴了,王宫里上下已然是一副热闹的样子。
下了一夜的雨终于在午间渐止。东宫的庭院里,花开正艳,淡薄的阳光轻洒于上,显出几分久违的暖意来。
他静静坐于亭里的石椅上,面色中仍旧有几分苍白。
“太子,兰馨殿里的人来禀:六公主已于昨日夜晚病逝。”阿珞来到他身边,语气平静。
又补充道:“因为与王上的寿日相冲,故公主的后事会被暂压几日后再处理。王后托人来话说太子不必再去看了,免得又是一阵伤心。”
“呵,”他闻言不由冷笑,“意料之中的事罢了。父王还是那个冷心的父王,王后还是那个得体的王后。”
可说完了这句泄恨的话后,心底的难过终究还是钻了空子袭到面上来……他的六妹,是这场权斗中最无辜而幼弱的牺牲者。
阿珞伸手轻轻拥住他,把嘴贴在他的耳边,在外人看来似是在讲什么亲密的情话:“过不了几天,让你难过的那些人,你便俱可以毁去。”
语气里似乎压藏着绵密的冷针,声音却是温柔得入骨。
他回握住她的手,无言地点头。
两人的指尖都是同样的冰冷。冰冷的皇宫,把他们都变得那么冷,可他却还是想要和阿珞互相取暖——即便他的内心其实已经畏惧温暖。
“二弟已经见过父王了。”他突然说一句。
“是吗?我刚刚才从小伶那边听说二世子回到了离明,这会儿就已经拜见过王上了啊。”她漫不经心地说道。
“他虽阴狠,却终究是个明白人。”他的语气依旧淡淡,“父王对他什么态度,他心里也清楚得很。”
“他和王上都是一样自私而果决的人。”她声音清冷,眼中带着几分灰色的阴影。
“是个棘手的敌人,但也会是一个很好的合作者。”他接口道。
她看着他,目光沉静:“你准备好了吗?”
“嗯。”他点头,“我已经让人去请过他了,东宫今晚的洗尘宴已经为他而设。”
“你都请了哪些人呢?”
“不过是些朝上几个与我稍亲近的大臣罢了。”他答道,“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人,你到时候也好直接替我与他对话。”
她默默地点头。
“不过,王上不会起疑心吗?”
太子轻笑:“这本来就是父王让我为他设的洗尘宴,原意是想借我的手,让我私下里逼诱二弟主动交还兵权。”
“却不想你反倒利用了这机会?”她不由也笑。
“不错。但我们还是要小心为上,毕竟还会有那么多其他官员在场,难保不会有人猜测。”他严肃地说道。
“好。”
“对了。”太子突然想起了什么,眉眼间带着几分犹豫,说道,“昨天碧婉和我提起你来。你要不要趁着现在先去见见她?”
“呵。”她轻笑一声,神色看上去十分自然,“一直专心于你的事,倒是把她给忘了。我下午就过去看看她吧。”
“要不要我和你一起过去?”他问。
“你还嫌我们三人之间的关系不够尴尬吗?”她玩笑般道一句,又正经道,“我自己过去就好,两个女人私下里叙叙旧也是不喜欢有其他人在的。”
“也是。”他淡淡点头,也没有起什么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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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阿珞果真去了太子妃那儿。
如今待在东宫里的人多不知道这个珞姑娘是太子弱冠前就娶过的第一任太子妃。
在他们大多数人眼里,只知道这个珞姑娘是一年前莫名被太子带回宫内的,无名无分却受尽太子爱惜和敬重,既像是个谋士,又像是个情人。
不过,连沈太子妃都待她颇是友好,宫人自然不能议论什么。更何况……这位阿珞姑娘身上似乎始终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清冷决绝的感觉,让人无端对她生出一些敬畏来。
相处了一年左右,东宫里的人原本基本上已经习惯了她的存在。
可今年她和太子一起外出那次,两人遭遇一场意外,在半途失散。后来,就只有太子回来了,回来后虽然一直在让人在找她,可找了几个月都没有结果。
如今,她却又突然自己回来了……还是好好地回来了。
让人莫名觉得有些怪异。
“珞姑娘,您来了。”
太子妃寝宫内的宫人见了她,都低着头对她行礼。
“嗯。”她微微浅笑,“我来看望太子妃。”
“太子妃今日身子已经好些了,现在在里屋呢。”宫女亦笑着应答道,一边引着她向里面走去。
沈碧婉应该是早就听到了她的声音,直接自己迎了出来。
“阿珞,你可算回来了!”声音听上去颇是激动。
阿珞轻轻勾唇,眉眼间笑意虽浅淡却是毫无破绽:“是啊。”
沈碧婉上前一下和她抱在了一起,语气深情诚挚:“这段时间我快担心死你了。”
阿珞与她抱在一起,脸和她相交错着,脸上神色叫人看不分明。
她伸手,轻轻抚着沈碧婉的后背,质地光滑、做工精细的丝绸衣料缓缓滑过她的手心,带着某种让她莫名厌恶的触感。
可与此同时她的动作却又十分温柔,好似在安抚一个与自己分别许久的姐妹,充满了怜爱的意味。
两人相拥在一起好一会儿,沈碧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