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衣裳,很眼熟。”老张小哥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这炫目的红色,究竟在哪里见过,真是想不起来了。
“这是你见我的第一面时,我穿着的。”卿月轻轻抚平衣裳上的褶皱。有些地方已经破烂不堪,是她动用了许多绣女的力量才一点点缝补好的。
褶皱并不是因为多年的时间过去,没有好好打理。而是当年极速的跌落留下的印记。
“你......”挣扎着半晌,卿月只说出了一个字。
老张小哥却早猜透了她要说什么,这么多年的默契也不是白来的:“我不后悔,现在不会,如果有将来,将来也不会。”可惜的是,没有将来。
所以他不在意,把话说绝。
“好,很好。”卿月见状,也只从牙缝间挤出了几个字。
“时间到了,行刑。”刑台上已经扔出一枚令牌。
卿月耳中充斥着的却只有令牌落地的声音。不等她挪动脚步,立即就有人要将她从这里驱逐出去。
“你,自己多保重。”卿月转身离开。这一抹嫣红在雨幕中也终于消失殆尽。
老张小哥缓缓合上了双眼,等待着冰凉的刀锋触及皮肤的一瞬间,虽然胆战心惊,却是逃避不过。
似乎,微凉起风,血液暴涨,只留渲染了一地的血迹。
至于那蜉蝣吗,本不属于人类一族。凡人刀兵对他也自是无用,除了把他关在牢狱里,看着他生命慢慢地走到尽头以外,居然再无他法。
天空中晴雨难明,乌云仍未退散,似乎渐渐有遮蔽万千的景象。唐皇明白,这恐怕是大风雨来临前最后的宁静了。
届时,国不将国。一切的希望都只能寄托在天命之人身上了。他少时跟随先皇征战,几次性命攸关之际,虽都得手下大将相护,但多年的经历使他坚信,我命由我不由天。
这一次,这坚如磐石的足以支撑他度过戎马沙场,抵挡得住朝中暗流的信念,是真要出现一丝裂痕了。
潮湿的地牢夹杂着一股恶臭的味道,这是**发生溃烂发出的腐臭。蜉蝣幻化的男子捏紧了鼻子,费力地想脱开几名守卫的束缚。
可无烈火相助的他,和人间普通人无异,一把便被几名守卫牢牢抓住肩头,往干草铺就的地面狠狠一摔。
不等男子反应过来,沉寂的大牢里就只留下了冷冰冰的一串串钥匙来回碰撞的回响声。听得人骨缝冷冷地钻风,紧贴着大脑的一层头皮都胀了不少。
男子蜷缩在角落里,呆呆地望着某处。这种潮湿阴暗,他不陌生,甚至可以说,是非常熟悉。
于水边夹杂着淤泥而生,这不是天底下所有虫子最寻常的诞生方式吗!他是真的很羡慕人类,很想脱离这种日子。可是,上天给他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兜兜转转,空有人类的躯壳,但俨然已经回到曾经了。
牢笼外边,只有几个牢头喝酒划拳的声音,“喝!”北方人特有的粗犷豪迈,居然打破了牢笼的死气沉沉。
倒是不至于特别萧索了,男子开口问道:“为什么这牢里这么冷清?”
他说的自然不是狱卒,而是同他一样犯下了罪行的人。他不信,长安虽然繁盛,但人人都是干干净净的一张白纸。
“还真是个妖物啊!”几人爱搭不理地居然谈论骑男子的身份来。
男子眸中黯淡下来,他就知道,他们一向不被人类平视。说到底,终究不过是个妖物。
“秋风至,白露降,就该问斩了。”一个年龄大一点的狱卒倒没有一直死死揪着男子的这身世,絮絮不停。
“你们少说几句。”他喝止了剩下的几人,见仍然扑不灭他们的心火,便索性多倒了一碗酒,高高举起:“喝!”
几人的脑袋当即凑在一起,叨叨没完的话题终于止住了。
“你们啊,还是太年轻。”年龄大的狱卒突然丢下这么一句话,便自顾自地浅酌起来。太年轻,年轻气盛,就算比妖魔的身世高又能如何。
“哎......”他叹了口气。
其余的几人喝得都有些微醉了,脸蛋红红的,胡言乱语起来:“这破酒,你还一口一口尝,能尝个什么味儿出来。”
整个过程,男子都静立一旁,冷眼看着几人从清醒到微醺,再到趴在桌子上呼呼睡过去。
他从牢门处慢慢移回到了墙角处,蹲坐着。牢门外桌角高低不一的桌子边,几人腰间挂着的钥匙隐隐散发着诱人的光芒。
男子却合上了双目,能拿到又如何,且不说能否逃过大唐的层层追捕,就算能逃得出去,天地之大,没了烈火,没了资本,自己拿什么续命。
梦中,只有一片灯火相互簇拥着远去,又复归阑珊。不停地重复,好像永远没有要停歇下来的意思。
男子心头浮上淡淡的苦涩,这是蜉蝣的天性。一生只有一梦,就是走到生命的尽头的时候。
在梦中死去,免了不少苦楚,这算是老天的优待吗?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你愿音低沉地响起。
凭自己的直觉,男子觉得这一定是地府的无常来拘他的魂魄了,于是,几乎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不愿,我不愿意。”
梦境往往是内心真实世界的写照,潮湿长满青苔的墙角里,男子突然大声喊道:“不愿意!”
牢房里无人应答,只有几个狱卒在睡梦中不知是不是被这嘈杂的噪音弄烦了,挠了几下脸颊,复又沉沉地昏睡过去。
阴冷的寒风从墙壁的缝隙之中钻进来,令蜷缩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