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灰多白花、熬死不枯草、望梳明火石……
随着时间的推移,忘前尘将十几种材料依次放进了药炉里,药汤的颜色越来越浓,从药汤中传出的味道非常刺鼻,令人作呕。忘前尘恍如不觉,依旧仔细盯着药炉。
西岭千秋正在守着月神,打从月神点头用苍花蛇代替碧玉长蛇胆后,忘前尘便重新替他配了一套药浴方子,他已经在里头泡了几个时辰。
伸手进水中探探温度,西岭千秋用水瓢舀了一些药汤出来,又添了一些冒着热气的药汤进去。
“月神,怎么样,累不累?”
西岭千秋不多时便要与月神说几句话,生怕他一不小心睡着。月神坐在水里摇摇头:“不累。”继而,又加了一句:“千秋,饿……”
“再忍忍,再忍忍就好了。”西岭千秋温言安抚月神,忘前尘早有交代,今日不许月神进食。月神自然知道轻重,不敢乱吃东西,但在西岭千秋面前,适当的“诉苦”总是可以的。
“还要忍到什么时候啊!”月神不开心。
嗯,或许不讲道理的人,并不知道什么叫“适当”。
“快了快了。”西岭千秋只能这样子敷衍月神。
“哼!”
月神耍起小脾气,钻进药汤里闭气片刻才重又冒出头。而今他没了内力,并不如往常那样能在水中闭气许久,西岭千秋看见他动作,心都悬在半空中。
好在,这世界太多美好值得月神心中留恋,他并不会真的伤害自己。
一炉药从清晨熬到日落,最后只剩下一小碗浓稠无比的“汤”,忘前尘累了,将汤盛好后就坐倒在地上,只能吩咐同样守了一天的冷星辉:“去把药送给他,要全部喝完。”
冷星辉端着那碗药,仿佛端着世间最重要的东西,每一步都走的非常慢,生怕出现什么意外。
终于,他走进了月神泡药浴的水房。
整整一天泡在药汤里,又不能吃东西,早已失去内力变得无比虚弱的月神此时恨不能即刻睡去,偏偏西岭千秋还要时不时与他说话,他的精神一直都被煎熬。看到冷星辉出现,他才振奋了一些,大约,是在这夜幕之下,奇异的看见了曙光。
煮出来的汤药非常烫,月神却不在乎,他端过去,闻了一下,被那刺鼻的味道刺激的险些当场吐出来,但他却连眉头都不皱一下,双手不太稳当地举起碗,一昂首送进口中。西岭千秋已经取了汤勺想要喂它,此时却被他的动作惊到。
他以为,这碗药的意义非同凡响,月神必然要纠结一会儿才会喝下,却没想到,月神的动作是这样的急切,仿佛,那超过九成的几率并不存在。
或许,是顾不上吧,他全心全意,只想着能够继续活下去。
偏偏啊,明明最初,是可以用妖泉救命的,月神却不愿意。生与死,有时候的界限居然那样复杂难辨。可以吃尽苦头只求一线生机,也可以坦然放弃放在眼前的活命机会,一切的差别,不过是因为……
眼看着月神将碗里的药喝光,丝毫不顾及它的味道有多么难闻,西岭千秋放下汤勺,他此时没有时间胡思乱想,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他去做!
将浑身赤裸的月神从呆了一天的药汤里“拎”出来,西岭千秋给他擦干身体。月神的身体本就白皙,而今在药汤里浸泡了整整一天,他整个人看上去非常浮肿,甚至泛出一种近乎透明的苍白。
西岭千秋做这些动作的时候,冷星辉背过身去,却没有离开,他已经知道了月神的身体与众不同,对这个曾经强大的月神庄庄主,他升起一种心疼的感觉。
曾经以为,他强悍无匹,能够在公孟城救下自己,那时候,公孟家族是他的认知里最厉害的家族。看见月神容颜,他一度失神,误以为月神是天上神子,月中仙人。等到月神毫不留恋地离去,将他丢在忘前尘手里,他是惊惶的,为什么,这个人要丢下他,为什么,不能带他一起走。
可是,后来也就想通了,或许他这样的人,注定没有资格与月神并肩相伴吧,就像很多年前,那个人,不也是将只有五岁的他丢下了吗?
就像爹爹和二娘说的,是因为他太弱了,那个人才会丢下他。
将他丢在山谷里,任由他孤独地死去。
从五岁被爹爹和二娘捡回家,他就开始习武,不管多辛苦,多累,他都不怕。可是,爹爹的武功根本算不上很好,他练了好几年,也只是身体强壮了一些,根本算不上什么“高手”。知道公孟家即将大选,他求爹爹和二娘将他托人送到公孟家,他知道,在公孟家能学到更加高深的武功,那么,他就可以去找那个人了。
却不想,天意弄人,他最终无缘武道,反而成了医师,而那些陈年往事,也渐渐无暇忆起。
当初月神离开医馆,他很不舍,忘前尘以为他对月神升起思慕之心,却不知道,他只是在月神的身上,看见了“那个人”的影子。
“千秋,我热。”
水房里忽然响月神的声音,惊扰了西岭千秋,也将冷星辉从回忆中唤醒。
西岭千秋正在替月神套衣裳,胳膊上忽然传来疼意,无需去看就知道,是月神在“抓”他。
仿佛落水的人抓住唯一的浮木。
将月神整个儿抱起来,西岭千秋急急往门外走:“这是药效发作了,月神,你忍忍,你忍忍。”
原先因着一日的浸泡而泛起死白的肌肤此时像是被染色一般,愈发红艳,药效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