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时分,月神庄外鞭炮声劈啪作响,俗念府的大掌事伴随着鞭炮声进入月神庄。在他身后,有六匹马拉着一辆车。
六匹马都是精挑细选的神骏,骨骼惊奇,精神饱满。那车厢结构大气,恍如八角凉亭一般大小,层层红色喜庆的纱幔随风而舞,八角更有精巧的铃铛发出清脆响声。车厢共设有两个坐席,其一被公子容华占据,想来,另一个位置是要留给公良思脉。
俗念府的大掌事进庄不久,便再次出庄,陪他一起出庄的,便是许闲月、月神和澹台君言。此时,公子容华也下了车驾。
“小婿拜见姨娘。”
公子容华客客气气地弯腰拱手,向三人致礼:“见过大哥,大嫂。”
许闲月着一套紫衫,刻意装扮过,比往日老气庄重三分,月神换了澹台君言做的滚金边白衣,衣上绣了红色云纹,依旧背负着月神剑,澹台君言的衣裳与月神那一身相仿,只是添了几处绣线,腰封也做的更精致些。
总归,都比不过此时公子容华颜色。
他身着华裳,大红的喜袍镶玉滚金,就连衣扣都有繁复的百般花样,头发必是手艺精湛的束发姑姑打理,更不提那妆点过的面容,谁不说,好一个俊俏男儿。
七公国男儿不兴化妆打扮,但做新郎的日子只此一回,谁不想做天下第一等郎君呢?
身为太子,公子容华是实实在在的天下第一等郎君,他此时与月神一般,身后亦背负着一把剑,一把无锋却能震慑众人的“天子剑”,他的父皇亲赐。
新郎是这样的身份,这样的容颜,谁家女儿不羡慕公良思脉有此好运?
但奈何,寻常人家的女儿,是无论如何,也排不到太子妃的位置,倒是成为侧妃、侍妾,许有几分可能。
公子容华进入月神庄后,首先到筱月楼接自己的新娘。
新娘衣裳从来比新郎装繁复华丽百倍,公子容华来到公良思脉的闺房,只一眼就看呆了。那一身红衣的女子,就要成为他的妻,他的妃。
有小嫂和三嫂出手,特意请来修容的喜娘压根没有施展才华的时机,公良思脉便被妆点成最绝美的新嫁娘。
拜堂洞房这样的仪式,都要在月神庄完成,是以,今日并无乘轿迎亲游街散喜之行,但庄内,却也安排了许多事项,交由新郎新娘一同完成,只说,是为了增进新婚夫妻的感情。
但这一切,与月神是无关的。
他想,已经替妹妹寻了世间顶好的夫君,也办了婚事,那幸福,便该是他们自己的。
依旧是邀月楼,依旧刻着发簪。
西岭千秋寻到他,只轻叹:“你这混账玩意儿,怎么就木石人心。”
月神听得懂西岭千秋的意思,轻轻皱眉:“千秋乱说,并不是这样。”
“哼……”西岭千秋冷笑,“莫不是,澹台君言夸你有长进了?”
月神不答,心里想,本就是有长进的。他都要忘了,曾经的自己是何模样。
现在多好,亲人朋友许多,日日都得展颜。
“澹台君言和你生活五年,终究不了解你。”西岭千秋变戏法一般,又摸出一壶酒,自斟自饮,“你怕是,已经想起钟离雪颜了吧?”
月神并未立即答话,他看向天边。月神庄依山傍水,庄外更有万千林木,他惯常怕水,那年在昙华河畔,他被钟离雪颜嬉闹着推下水,心神慌乱,险些丧命,钟离雪颜救起他,万分诚挚地道歉:是我错。
那之后,即便是河边行走,她也要站在靠水的那一侧。
钟离山对月神庄的武功天生克制,他当年被钟离仙人所伤,是钟离雪颜一步一步,将他背下钟离山。
夜空下,他们一起藏身树梢枝头,钟离雪颜指着天上的月亮告诉他,不管何时,月亮旁边都有星星,永远伴随着它。
月,从来不是孤身。
“千秋,咱们认识多久了?”
月神突然问出这样一个问题,倒叫西岭千秋愣住,他许久才笑骂:“我只记得,那年,你还是个十岁的小丫头。”
“呸。”月神冷哼,“我今时掌法,可比当日更加精进。”
当日西岭千秋认错月神身份,被月神狠狠揍了一顿,时至今日,依然能回想起当初的疼痛。
“你直说吧,怎么突然想问这个,莫不是,和澹台君言在一起呆久了,学了她那百般算计么?”
月神看着手中的发簪,其实形状已经接近完美,但他总想,大夫人该配上最好的东西。
可他,从来不是最好的。
只是,偏偏他又舍不得放手。
“千秋,我还记得那年,你送我回庄,姨娘问我,月神,你这样的人,也配得上他么?”
他这样的人,连朋友都不配拥有。
月神说这一句话的时候,语调平平,西岭千秋却震惊,他从来不知,还有这样的事。
“千秋,你总恨我没良心,你不知道,那些年我从未曾欢颜。”
“如果不是红颜,只怕今时今日,我依旧不记得,该怎样才能笑。”
“我知道,我从来就配不上任何人,我就不该活着,如果没有我,母亲不会疯,父亲不会死,姨娘也不会恨……”
“月神……”
西岭千秋急切地打断月神,此时,月神的声音含着浓重的悲伤,他几乎听不下去。
月神看了他一眼,笑了:“我没事,我很好,我还记得,红颜说,我们要各自寻找相伴一生的人,然后,一起浪迹天涯。多美的愿望,我一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