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偏西,大堂里渐渐更热闹起来,这三五个闲客一边吃饭,一边窃窃私语,听着那瞎老头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弄胡琴。
“……听说那江湖四美中,青城山的阮明秀阮大美人倾慕小谢大侠已久,谢大侠却是对其不屑一顾,连阮老爷子亲自提亲都不肯答应,我当时还说谢大侠真是不近女色,闹了半天原来不是不近女色,根本是眼光高,盯着更好的,哎,只是谢大侠心心念念的佳人,咱们恐怕真没福气看见了……”
“吃饭,吃饭,琢磨那些个有什么用!咱们这人生,二两酒一杯茶,日子潇潇遥遥地过才踏实,别的都没用!”
旁边的客人哈哈一乐,给他倒酒。
可不是,再是怎样的天仙神女,再是怎么跌宕起伏的动人故事,他们也就听一听热闹,打发时间罢了……终究还是吃饭更要紧。
“哼!”
两个客人话音刚落,一口酒没喝完,外面就传来声娇哼,两人齐齐回头,登时吞了口口水。
整个大堂都为之一静!
撩开门帘进来的,是个特别特别漂亮的姑娘,也就十八九岁的模样,两条乌黑的大辫子垂在肩头,头上还戴着银色的小花冠,面如皎月,明眸善睐,五官精致至极,就像瓷画上画出来的美人。
细腰上还系着一圈小铃铛,动时铃铛却并不响,莲步轻移,姿态优美。
这荒野之地,众人哪里见过这等美色!
岳晓秋也不禁多看了两眼,有一点自惭形愧。
少女四下张望,一转身回头,却是从帘子外面拖出一男人的胳膊,把人拖了进来。
众人再看这男人,也是相貌堂堂,身体颀长,面容英俊,和这女孩子到是般配,只不过男人一脸无奈,手一抖,就把姑娘的手臂轻轻甩开,找了个角落坐下,根本不肯看那美人半眼。
少女却是殷勤备至,任谁也看得出,那美人倾慕英雄,英雄却是个大木头。
一人,摇头晃脑,低声叹气:“暴殄天物,也不知道怜香惜玉!”
少女被说得脸颊通红,一顿足,脸上露出一抹气恼,却不知是有什么顾忌,并不朝那男人使性子,反而左右四顾,娇蛮地扬眉:“你们刚才说,阮明秀比不上什么人?侠义榜的主人?那你们看,我呢,我比不比得上?”
客人们面面相觑,都不说话,心下只道这天下的女人果然都一样,容不得别人说自己容貌不如人,即便相比较的另一个,根本就是高不可攀的大人物,和自己不可能有什么关系。
少女两步走到那瞎老头眼前,趴在桌上,一脸娇憨:“老头儿,你说,我的容貌比你刚才口中的天女如何?”
瞎老头讷讷半晌,迟疑道:“老头子我是个瞎子!”
客人们半晌才回过神,谁也不傻,如此娇憨可爱的一个小姑娘就在眼前,对着她,哪里还能想到旁人去,那位侠义榜的主人再有天仙般的美貌,可人不在当下,哪有为了那云中月,让眼前能看得见,摸得着的小美人生气的道理!
这种时候,但凡老江湖自然是绝对不肯说半句不好听的话,一帮客人争先恐后,纷纷赞道:“姑娘花容月貌,我等见了,就如见那天上仙女一般。”
被七嘴八舌地奉承了半天,这少女心情稍微好转了些许,但一扭头看身边那男人,却还是显得不大高兴,走到她的同伴身边,推了一把,压低声音,细弱蚊蝇地哼哼:“你说,我当真就差了她……那么多,让你这般不屑一顾!”
那男人笑了笑,声音轻如一条细线,只钻入少女耳中:“你很美,可你就是再美一千倍,一万倍,和我也并无什么干系,圣女在在下眼中,却是世间倾城倾国色,无人可及。”
少女登时气鼓鼓地鼓起脸,恶狠狠地拿起一根筷子放在嘴里使劲咬,一着急,音量便放开了些:“我非要找机会瞧一瞧,那到底是个何——方——神圣!哼哼!”
两个人说着话,本与旁人无关,可不知为何,岳晓秋忽然脱口而出:“她相貌其实很普通……”
话一出口,岳晓秋便觉不妥,连忙又咽了回去,她声音细弱,别人也没注意,少女身边的男人却猛然扭头,盯着她看了一眼,目光仿佛穿透她面上的白纱,刺破了她的头骨,直看到灵魂深处。
岳晓秋浑身都有些不自在,冯云忙侧了侧身,挡住对面传来的目光,心下也有点不可思议,实在弄不明白公主殿下今日为何会失言,连忙压低声音提醒道:“秋妹,慎言!”
抿了抿嘴唇,岳晓秋不觉有些难堪,半晌才拢了拢头发:“……抱歉,我这几天有点累。”
多年跋涉,她觉得自己已经老了,这皮肤再也没有当年细腻的光泽,甚至连手脚都变得粗糙,她也许已不再算什么美人。
但最起码,最起码,她不能比方圣女差!
圣女在彼岸城中自然是尊贵的,无人敢比一比,可是出了彼岸城,世人只要长了眼……
岳晓秋倏然蹙眉,按住自己的心口,吐出口气把杂乱的思绪都一股脑扫开,她这是怎么了?何时会因为一张皮相乱了心思,什么美不美,丑不丑,和她有什么关系!
打定主意再不多想,回头与云哥哥商量一二,回越国故地去瞧一瞧,父母的坟茔已是多年未曾整修,岳晓秋慢慢平缓自己的思绪,却依旧止不住好奇,偷偷关注这漂亮女孩子和那个男人——不知他们究竟是什么人!
幸好也不独是她,大堂中大部分人都好奇,她